皇后一身素净衣衫,就连乌发都只是微微挽起,莹白面上更是不施粉黛,显然是匆匆而来。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美得惊人。
和旁嫔妃卸了妆容便变得寡淡不同,身为皇后孟霜晚盛装和素容是完全不同美。
盛装之时,她便是六宫之中最耀眼那朵牡丹,任何嫔妃在她跟前都要失了三分色。
而眼下素容,她便像月中姮娥,踏月而来。
同样不施粉黛,敏昭仪则完全比不上。
唯有二人眉眼之间,瞧着似乎有些许相似。
——嘶。
这样想法浮上心头,众嫔妃都觉着有些不对起来。
以往她们还真没发现。
眼下这么一瞧,才察觉到皇后和敏昭仪眉眼中那些许相似。
可不待她们深思,皇后便早已越过众人,走到了天子跟前。
“你怎么来了?”天子本意是想说此事她原不必来,可落在孟霜晚而中便又是另一番意思。
“臣妾是来瞧瞧,看看臣妾到底是如何下手,让敏昭仪没了孩子。”
许是因着方才听得陛下打算对自己功宫女动刑,再加上在她并不知情情况下若月便被带走,因此她甫一开口,便有些带刺。
丝毫不似她平常性子。
她觉得陛下是嫌她来多余了。
“陛下要处置臣妾宫娥,臣妾管不了,但总也有资格过问。”
说着便看向众人。
“本宫刚来,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有谁能告知本宫原委?”
诸嫔妃也从未见过这般尖锐皇后,再者陛下也在场,谁敢轻易开口?
因而一时间,整个殿内安静极了。
见无人出声,孟霜晚视线便在几人面上巡视一圈,接着停在离她最近秦德妃身上。
“德妃这眼神,瞧似乎对本宫有怨。”
秦德妃冷哼一声,没说话。
孟霜晚并不知道素来敬重她秦德妃为何如此,但刚才进来时,她也瞧见了那放在蝶几上璎珞。
想来跟璎珞脱不了关系,她于是道:“德妃若有怨,说出来便是,本宫都听着。”
秦德妃本就心中憋了一肚子火,适才一直想开口,却都忍着。
眼下皇后来了她跟前,还一直为她怎么了,再加上她性子向来直来直去,她自然忍不住。
因而也不顾陛下还在,直接张口便说:“皇后殿下好算计,明着是赏赐,背地里却生怕了我们这些嫔妃有孕,送出去东西都能掺了料,若非这回在敏昭仪这儿发现了,日后被您害还不知多少。”
孟霜晚便道:“德妃这话本宫听不明白。”
“您当然不明白,谁又会承认自己害人?”她说着竟也不管这么多,直接越过去拿起那放在蝶几上璎珞,“适才尚药局人都说了,您送这两副璎珞上都有栎苕棘。栎苕棘您应该不陌生吧?近些日子您总是无缘无故便伤了手,这药是用来止血。听得说在行宫时,您是先伤了手,而后才叫人将这璎珞送去给敏昭仪。栎苕棘除了止血外,还有一个忌讳,便是孕妇不能长期接触,否则轻则小产,重则日后都无法有孕。敏昭仪便是被诊断因长期接触这栎苕棘才没了孩子。而在此之前,她日日都带着您送这副璎珞,这点满宫嫔妃都知道!”
孟霜晚一直平静着表情听对方说,直到对方说完后,她才问了句。
“所以便认定是本宫动手害了敏昭仪孩子?”
秦德妃正要开口,一旁天子却直接道:“并非如此。”
他声音有些缓和,许是因着皇后缘故。
“不过是目前一个证据罢了,谁也不能轻易给梓童定罪。”
他这一句话,维护意味相当明显,以至于秦德妃又冷哼了一声。
但孟霜晚却并未因此而感到受宠若惊。
她始终记得自己宫女被带走事。
“照德妃意思,本宫是因为怕你们诞下皇嗣而赐了这璎珞,若果真这璎珞有问题,三皇子又怎会平安降临?”
秦德妃被这话问得整个人一愣,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
倒是那跪在下首秀鸢,大着胆子说了句。
“方才侍御医说了,栎苕棘唯有日日接触才会导致小产,若平日接触少,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秦德妃一听这话才回过神来。
当初她得了皇后赏赐,高兴地不得了,又因着那璎珞贵重,生怕自己不当心摔了,因而不过刚得那几日戴着,再往后便叫人收着好好地放在库房中了。
若非前些日子她见了敏昭仪日日戴着那璎珞,觉着对方显摆,她也不会也把这璎珞拿出来。
“是了,阿昭能平安降临,是因为我没有一直戴着这璎珞。”
孟霜晚没再看她,反而转向中间侍御医。
“本宫问侍御医一句,敏昭仪小产跟栎苕棘有关,是不是?”
那侍御医便拱手道:“是。”
“那多少栎苕棘用量才会让敏昭仪原本好好胎忽然没了,且还导致敏昭仪大出血。本宫记得,当时你亲口说,敏昭仪危险。”
“回殿下,栎苕棘虽不适宜孕妇接触,可也不是很危险药材,就算日日接触也要一段时日才会导致滑胎。至于昭仪娘娘当日情况,臣也不好说,只是按照以往经验来看,只怕用量不少才会如此。”
“本宫再问一句,这两副璎珞中栎苕棘用量有没有到让敏昭仪小产且大出血地步?”
“这……”侍御医闻言有些犹豫,几息后方在皇后盯着他眼神中回了句,“只怕,只怕是不够。”
此言一出,整个殿内人都有些骚动起来。
她们先前都没想到这里。
只觉着这璎珞是皇后所赐,而璎珞上有栎苕棘,敏昭仪又是因着栎苕棘而滑胎,便下意识认为是皇后所为,可都忽略了用量这回事。
而皇后殿下才刚来,便能抓住这其中要害。
果真和旁人不同。
敏昭仪显然也没想到会这样,一下心中便有些慌乱。
可她很快便调整过来。
“侍御医。”她有些虚弱地看向那侍御医,开口道,“才刚你说起用量一事,我才想起,当初我带着这璎珞时,便总是不舒服,原以为是自己原因,眼下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璎珞上栎苕棘作用。”
那侍御医便回道:“栎苕棘不适宜孕妇接触,娘娘不舒服是正常。”
而此时,秀鸢也忽然喊了句,似是想起什么。
“娘娘,奴婢记起来了!”她叫道,“当初这璎珞您叫奴婢好好收着,奴婢不敢乱放,还因为怕磕着哪儿,在收起来之前细细看了许久,才发现上面嵌着翡翠缝隙中有许多绿色粉末,奴婢当时也没在意,便收起来了。还是昨日侍御医说要检查用过所有东西时,奴婢为着不影响侍御医判断,才将那些粉末弄走了许多,剩下一些便是实在弄不走。奴婢当时也不知,那些便是栎苕棘研磨成粉后东西。”
她这话听着似乎有道理,可却更像是在描补着被孟霜晚一句便点出破绽。
敏昭仪显然也意识到这点,因而她便撑着身子呵斥了一句。
“秀鸢,你不要浑说!陛下跟前,你若胡言,便是欺君之罪!”
秀鸢也不含糊,忙俯身道:“奴婢不敢说谎,陛下若是不信,奴婢原自请入宫正局!”
这一句自请入宫正局,便将她话中可信度提高了几分。
毕竟宫正局那样地方,谁也不会愿意去。
秀鸢说得出这话,便证明她心中还是有底气。
孟霜晚看着她坚定神情,半晌后说了句。
“你去不去宫正局,眼下倒也不定。”她说着转而看向陛下,“陛下,不管怎么说,臣妾都是后宫之主,这后宫事臣妾总还有权利管,您若是信臣妾,便将此事交给臣妾,再派御前人和臣妾一道查,臣妾定然会查出个真相交给陛下。”
她没说自己查。
因为她知道,这件事里她还有嫌疑,若是让她自己查必定不能服众。
可若是御前人跟着一起查,便不一样了。
孟霜晚现在就在赌,她丈夫,和她十余年夫妻人,究竟信不信她。
秦淮瑾方才一直没开口,由着孟霜晚在说话,因而刚才情况他也是看在眼里。
且皇后说也没错,她才是后宫之主,若是让她去查,再加上御前人,自然不会有假。
他自然是信她。
于是秦淮瑾略一思索,便开口道:“也好,此事便交由梓童去查。”
这话一出,还在床榻上躺着敏昭仪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好在她此时正是身子不好,因而也不太看得出来。
倒是秀鸢,整个人变得颤抖不已。
孟霜晚却没心思再去观察这些人。
她满心都是自己终于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