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原本就用了十分力气，因此那孕妇被砍重后，根本没挨多久，便咽气了，连带着她腹中胎儿也没了声息。
当时魏王见状，整个人都懵了。
他没想到自己竟会杀了一个孕妇，还是大恒子民。
尽管之后查出，那孕妇早就和库高士兵暗通款曲，而她被掳也只是计，为便是能诱敌深入，好结果了魏王这个皇室宗亲。
谁知那库高士兵完全不是魏王对手，这才导致了之后魏王错杀事情发生。
原本这只是件小事。
毕竟战场上时刻都在死人。
可对那时魏王来说，第一次上阵，杀不是敌军，反而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大恒孕妇。
这让他从此在心中埋下阴影，只要一到那孕妇死那夜，他便会独自一人喝酒，一杯接着一杯。
阿月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
也难怪魏王方才会忽然变得激动起来，想来应是想到了当初事。
而李年和阿月说完这些后，还叹了句：“这些年来，王府里许多人都劝过王爷，可无一奏效，王爷每年这时候什么都记得清清，酒也越喝越多。”
显然，他们这些事后听得此事人都觉得那孕妇死是罪有应得，可王爷却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自己当初就不该去追，这样那孕妇就不会死。
可又是他又觉得，若是他见了大恒子民被掳也不管，更是懦夫，没担当。
两条路，怎么选都不一定会有好结局。
于是这些年，他就现在这样怪圈里，始终出不来。
阿月听了后，正准备开口，却见原本趴在桌上人忽地抬头，接着看向李年：“你先退下。”
他声音很正常，眼神不像是喝醉了人。
李年见状一顿，半刻后忙应了声。
等他离开后，魏王才转回来看向阿月。
“刚才他说你也听见了。”
阿月点点头：“嗯，都听了。”
“那你觉得，我当时杀了那个孕妇是不是错了？”
阿月没想到魏王会问她，可怔了怔后，竟真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最终，她看向对方：“王爷，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魏王便显得有些不满：“是本王在问你。”
“是，但你要先回答我问题，我才能给你答案。”
魏王闻言，沉默了半刻，似乎真在想这其中逻辑，然后便道：“你问。”
“若是有朝一日，王爷你挂帅，征讨库高，一路高歌猛进，打进库高首府。这时有两条路摆在你面前，一条是火攻，这样便能最快结束战局，不用付出太多伤亡，但最终整个首府会因此毁掉大半。另一条，是不用火攻，靠士兵冲锋攻城，最终以士兵伤亡惨痛入城，结果便是首府得以保存。”她看着对方，“如果让王爷你选，你会选哪条路？”
魏王听她说完后，甚至都没过多思考，便道：“自然是前者，后者能火攻而不用，反而折损士兵。”
打仗，人才是最重要。
阿月似乎猜到他会选前者，因而并不觉得惊讶，只是反问了句：“如果火攻代价是得到一座空城呢？”
“什么？”
“都城之中，自然人最多，各种建设也是最完整，若是火攻，则整座城池都会在火器攻击下被毁于一旦，里面人，所有建设全部会没有，届时你打下了都城，接手之后想要重新建设需要数十年，甚至都不一定恢复得到先前模样。而若是选择让士兵冲锋攻城，不用火攻，则可以不折损城中大部分建设，城中百姓也不会出现极大伤亡，这样情况下，很快便能过渡交接。”阿月说着便又问了对方一句，“那么这时，王爷你会如何选？”
这回魏王沉默了。
他没有像先前一样马上做出决定。
因为他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决定，最终结果都不能完全圆满，总会有所得失。
阿月见他没说话后，便道：“现在王爷你心中有答案了吗？关于那个孕妇生死。”
“有些事，不能以简单对错去衡量，只是看当时你做是什么决定罢了。”
“而且王爷你不要忘了，那把刀，一开始也不是冲着那孕妇去。”
那孕妇死或者活着，其实并不是由魏王做决定。
她这几句话，让魏王整个人一震。
“你……”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都没说。
“夜深了，我先回房了。”阿月开口说了句，接着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而身后魏王，借着这亭中烛火，看着她离去背影。
她没有回头，只是一步步往前，最终整个人隐入浓黑如墨般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而此时魏王耳边，对方话却一直回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