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纤阿腰眼发酸,歪倒倾于他怀中。清晨醒来尚未梳洗,长发凌乱,她的脸便贴于他颈间,被他轻轻揉着腰。
范翕温柔而怜爱地道“昨夜苦了你了。我这样帮你缓解,你有没有好受些”
玉纤阿喜欢他的这样照顾,又奇怪“你为何今日未曾出面”
范翕低头露出一个有些忧伤的笑“我不想见于幸兰。玉儿,别赶我,让我陪陪你吧。”
玉纤阿心想外面又不是只有于幸兰,还有朝务,他不是一直积极地想掺和么怎今日犯懒了不过他这样说他不想见于幸兰,虽然心里知道范翕在甜言蜜语地哄她,玉纤阿仍是忍不住唇轻轻勾了下。
谁不喜欢郎君爱的人是自己呢
玉纤阿轻轻推他“让一让,我要穿衣了。”
范翕便让开了位置,他随意找了一榻坐下,看玉纤阿因有他在,特意将床帐重新放下,躲回帐中穿衣。窸窣声细微,范翕竟也安静坐着,没有想偷看的意思。她在里间换衣,他手支着下颚,脸上方才还有的柔情款款的笑意消失,而是心事重重地转头,漫无目的地看着窗的方向。
玉纤阿换衣半天,突然想到范翕竟然没有发烧,她手扣着自己腰间帛带,一下子失了神。按照她对范翕身体的了解,他即使昨夜吃了药,今日也该病了。昔日在吴国王宫中时,范翕就因为小事情病了好几次,且每次都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调理好。可他竟没有
玉纤阿一下子掀开帐子,看向范翕。
范翕回头,奇怪地看向她。
他面容雪白,坐在日光下,清瘦寂静,如日下的一捧细雪,与阳光融于一处。那般的孤寂寥落,好似随时会融化消失一般。
玉纤阿静静看着他,她的眼眶渐红了。心知他必然是用什么手段强行改变了他的体质他连病都病不起。
然他身体本就不好,若是连病都不病,日后反噬回来,该有多糟
范翕看她目中水光粼粼,他一怔,然后有些慌,以为玉纤阿猜到他要换她的避子汤。他心中发虚,又害怕玉纤阿和他发怒。他坐在原地,手指连着手臂,一点点发麻。他心头绝望,恐玉纤阿质问他。他脸色便有点儿白。
他近乎自暴自弃地问“怎么了”
玉纤阿下了床,脚踩青丝履,腰系素杂裾。她帛带束腰,长袖络绎,向他行来时,飘带飞扬,随风而曳。当如仙娥。
她走到范翕面前,跪于他面前。玉纤阿眼中含泪,却只对他温柔一笑。她不多说别的,伸手搂住他腰,埋于他怀中。玉纤阿轻声“没什么。公子,我亲自为你做膳,你吃一些好不好”
范翕心喜她的主动靠近,但是提起吃饭他推拒道“不必了,我不饿。我、我看着你吃可好”
玉纤阿便心中更酸。
是啊,不困、不饿、不累他现在都快成仙了。
她早该注意到他的问题才是。怪她整日沉浸于自己的事情中,猜忌着于幸兰,竟没有关注范翕这样折腾自己。
玉纤阿低声“公子,你不想永永久久地与我在一起么”
范翕愣住。
他说“你怎么说这个啊。”
一直是他强求,她可从来不向他承诺。她现在说这个做什么
玉纤阿从他怀中抬脸,轻声“飞卿,你有没有想过,我身体这样健康,你却如此多病。你现在还好,是因你母亲在你幼时一直为你调养。但你若糟蹋下去,有朝一日,你我成了亲,你病歪歪地躺在家中出不了门,只能看我一人出门玩。你便不嫉妒么不担心其他男子觊觎我么”
“再说,若是你先去了,留我一人于世间。我也许嫁于他人你在黄泉之下,就能忍得住”
范翕“”
他握住她手腕,惊喜道“你说你我成了亲玉儿,你是愿意等我的愿意与我成亲”
玉纤阿“”
她艰难地将手从他那里抽出,瞪他一眼道“我的重点不是那个。”
她的重点是劝他不要急功近利,好好养身体。
范翕再次握住她的手,正要拉着她再承诺云云。他正要再说些什么时,姜女端着一碗药站在了屏风后。姜女低着眼,知道范翕在,她连头都不敢抬,只快速道“女郎,你的药熬好了。”
玉纤阿“嗯”一声,知道是她的避子汤。
她退开范翕,起身去屏风外喝药。范翕跟着她站起,盯着她的纤纤腰身看。他出着神跟在她后面,如鬼魂一般几乎贴着玉纤阿。屏风外,姜女抬头看到范翕那阴测测的眼神,吓得后退了一步,努力抑制自己不要转身就逃。
而范翕目光复杂地盯着玉纤阿。
想她若是怀了胎她自是没法子逃离他身边了。
可是那样的话,若是出了什么事,玉纤阿不就被困无法自救么。若怀了胎,一身两命就如昔日太子妃一般。昔日祝吟因怀胎,依靠玉纤阿才能脱险。然而因为怀子,祝吟差点死了。即使那般,生下的孩子也羸弱,祝吟自己也伤了底子,一直养到现在都不见好。
范启有话没敢告诉祝吟,却跟范翕说过,他说祝吟伤了元气,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怕祝吟伤心,范启并未说。范启又自得其乐,说没孩子也好。以他如今尴尬身份,若多几个孩子,反而拖累了孩子,没有也省得他操心。
虽兄长这样说,然范翕与兄长站在一起说话,他侧头时,仍看到了范启寥落萧瑟的神色。范启感情格外淡漠,即便如此,他都会自嘲若这样的事发生在范翕身上若是范翕毁了玉纤阿若是玉纤阿因此出了什么事,范翕觉得自己恐怕就要活不成了。
他不如他兄长。
想到玉纤阿若是被怀孕拖累出事,他心痛如麻,几喘不上气。
玉纤阿低头,正要将药汁喝下去。后方范翕忽然上前,柔声“我喂你喝。”
玉纤阿没有反应过来,她手中的药碗就被范翕抽走。她没料到他突然来夺,手便没来得及松,他又抽得急,一副要和她抢药碗的架势。这样争夺下,玉纤阿松了手时,范翕竟然没有端住。
“砰”药碗摔地。
铜碗在地上打个旋儿转,一大滩黑浓的药汁,全洒在了范翕身上。范翕嘶一声,被烫得站起后退。玉纤阿慌忙起身,焦急地取出帕子为他擦。她又气又怕“你干什么有没有被烫到”
范翕说“药洒了,再端一碗吧。”
一直观看的姜女“”
她都看得傻了眼。
如果她没有看错,范翕是故意松手,故意撒了那碗药的。图什么图玉纤阿可以对他投怀送抱公子翕已经有病到这个程度了么
玉纤阿根本不在乎药有没有洒,只关心范翕有没有被烫到。范翕出去说他找医工上点药,顺便重新给她端一碗药。玉纤阿惊疑地看他一眼,范翕走得步伐轻快。她追出门,他人已经走出了七八丈,她是追不上了。
范翕走在廊中,召来一仆从重新叮嘱“重新熬一碗避子汤。就是以前的药方。”
他沉着目。
玉纤阿不能怀孕。至少不能在现在怀孕。
玉纤阿立在屋门口,看范翕的身形出了院门,就看不见了。她在门口站一会儿,姜女支支吾吾地跟过来“玉女,我方才看到”
玉纤阿道“范翕故意打翻了药碗是吧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