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此时,抬头往斜侧瞥了一眼。
这酒肆斜角用一帘琉璃珠掩着,折射的彩光晃在眼里很是迷离,她微蹙眉,那里竟还有一间酒阁子?
门虽关得紧,但终究还是透出些光来。
钟盈脚步一顿,握着拂尘的手紧了些,深吸了口气,抬步朝里走去。
身后一直跟着的酒博士疾闪至她身前,左右张望一眼,低下头小声道:“真人,这里是真的不能进去了,那间阁子常年被左相府的李六郎包着,那李六郎是个飞扬跋扈的主,您千万莫要惹祸上身啊。”
钟盈扫了眼酒博士,他方才招客的精明样淡去,难得眉宇真诚。
但她顾不上这么多,回头看了眼茗礼,沉声道:“拦住他。”
然后越过那酒博士抬手拂开珠帘,那酒博士神色一慌还要去拦,被婢子抬手挡住。
“小娘子,你们行行好,那李六郎可是邑京城里的混世魔王啊,之前手里还犯过命案呢!大理寺关了两天就被放出来了。””酒博士懊恼地直跺脚,“你们!你们不听我相劝,怕是不要命了!”
“这你不用担心,我家真人可不怕什么李六郎李七郎的。”婢女神态自若地扬了扬眉,手伸着拦住酒博士的去处,“你只消好好待在此处,莫要阻我家真人的事就可。”
钟盈此刻自听不到茗礼的话,她心思紧张,刷了朱漆的玄门被大力扯开,琉璃珠帘映衬着阁子内昏黄的烛光,令人目眩神迷。
绢制的屏风上画着几枝妍色牡丹,隐隐透露着室内的污秽。
隔着屏风,能看到里面有两具身体交织于一起,上头的人正迫不及待扯着倒在底下人的衣衫,嘴里还污言秽语喊着些什么。
此起彼伏的喘息声从细薄的绢色间穿过,屏风上的那朵牡丹似也跟着摇晃的烛火在悄悄绽放。
钟盈一步步绕过那薄薄的屏风,看到眼前的一幕,登时气血上涌。
一个面色狰狞的男子正卧在一个少年身上,那少年被男子背脊挡住看不清脸,只是那男子还在不停扒着少年的衣衫,钟盈便只窥见一段细薄的肩颈暴露在空气中。
她的思绪瞬间空白,唯独系统还在对着她的耳朵大声呼喊黑化警告,最后成了一长串耳鸣声。
钟盈来不及思考许多,径直抄起一侧的灯台,猛吸口气,快步跨过屏风,就朝着那还沉溺在欲望中的男人后颈,用力敲了下去。
闷声一响,沉入□□的男子还未反应过来,应声倒在了少年身上。
钟盈这才有了片刻回神,她低头略有无措地看了眼手中的灯台,鎏金灯台上渗着血迹极为刺眼,手一松,灯台滚落在地毯上。
视线又移至那倒下的男子,心中惊慌不堪。
自己……自己方才是杀人了吗?
本能向后退了一步,抬眼竟对上那少年的眼睛。
他正抬头望着她,眼睛里泛着冷冷的琉璃色,全无任何□□。
少年眼睛生得好看,眼尾微微上扬,若是笑起来应该是神采飞扬的桃花眼,眉尾有一颗红痣,因而眉宇间多了几分欲语还休的暧昧。
这是——荀安?
钟盈睫毛一颤,她再仔细看向他时,发现他方才眼底冷色已经褪去,脸上带着诡异的潮红,只是那双眼睛微微眯着,生出含情的旖旎风光。
他并没有低头看倒在他身上的男子,反而看着她露出几分好奇的神色。
钟盈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很快被别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只一瞬间,她全身如坠寒窟之中。
方才被那脑满肠肥的男人挡着看不出究竟,如今见了少年全貌,竟不知用什么辞措来形容眼前景象。
除却那衣襟半开的锁骨处皮肤还算完好,裸露的肩膀、手臂上尽是道道血痕。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知遭受了怎样的折磨,指尖血肉模糊,还在不停得渗血,汩汩隐进衣衫,成了暗红色的痕迹。
也许是意识的本能,钟盈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有愤怒从胸腔里燃烧,眼底被蕴热的东西弥漫,有话至嘴边急急想说什么,却怎么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贵人若是要我伺候,得和李六郎说一声,这般····”那少年先开了口,他声线泠泠,但字音间不知是不是有意无意增了些黏腻感,无端生出风月气,“这般我可做不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