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在河西,大将军最能认清时事,若非您当初当机立断,如今又怎会做到金吾卫的位置?”
“你什么意思。”哥舒垂的声音忽而提高,“你究竟是什么人!”
蓬乱头发下,男人的眼睛如同被触到猎物的饿狼,似乎马上就要朝少年扑过来。
但再凶猛的饿狼,如今被铁链桎梏,最多只能悲鸣一声罢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哥舒垂不可置信地吼了一声,意图挣脱铁链重重就要向前扑来。
铁链的声音充斥了整个牢房。
少年却一动不动,神情里的嘲讽淡去,如今只剩下淡淡冷色。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他身体前倾了一些,“当年你背叛河西,如今你也被人背叛,不过风水轮流。弃子的结局是什么,哥舒大将军应当比我懂。”
“你什么意思,”哥舒垂声音颤抖起来,“你什么意思!”
少年从衣袖中拿出一个信封,然后缓缓将信打开,里面的纸张只剩一角,边角处是烧了一半的黑色痕迹,现在只能依稀辩驳几个字,看不大分明了。
“大将军一心要留下的信,在不久前,连同您的整个府邸都被人一把火烧了。这断壁残垣里,我只来得及救下这么一角。”少年捏着那一角,凑到哥舒眼前。
“这是大将军最后的筹码对不对?”少年绽放了一个笑容,“这般酷刑下,大将军仍能不发一言,是笃定写这些信的主人会来救你?”
“你在胡说什么!”哥舒垂死死盯着眼前人。
“那我换一种称呼,大将军可能更能听明白些,”他声音低了下去,“哥舒将军是笃定留着这些昔年的信,王大将军就会来救你?”
哥舒垂奋力挣扎朝前,睚眦欲裂。
少年却轻飘飘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迅速收了回去。
“弃子的结局,没有人比大将军更清楚了吧?”荀安目光注视着哥舒垂,神情冷漠,“当年背叛他人时,大将军可有想过今天?”
“你!一定是你!”哥舒垂嘶吼起来,“你到底!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是不是……你是河西没死的賊子!对不对!”哥舒垂声音大了起来,“你到底是荀骞还是荀寇,还是……还是荀朔那老儿从突厥派来的暗探!”
“来人啊,来人啊,快……”许是用力太久,哥舒垂喘气声愈大,“抓住,抓住这逆贼,他才是逆贼……”
“大将军尽管喊,”少年剔了剔手指,“若是能喊得到人,那我或许能告诉您我是谁。”
少年缓缓站起身。
“我看大将军也不会再说什么了,”少年似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忘了告诉您,您这脖子上的铁圈,越挣扎的厉害,那木楔扎入皮肉会越深。”
“将军既不愿亲口说,那我也没办法。左右,我早就知道这些钱去了何处,不过是觉着来陪将军最后一程有些好玩,可惜了,将军还是未让我尽性,”少年走近一步,低头对着哥舒垂道,“若我所猜没错,待我离开,大概将军所要依靠的人,马上就会来看将军了。”
“我就只能,送您到这里了。”少年缓缓转过身,“安祝将军,一路走好。”
“到了底下见故人,莫要害怕才是。”
少年缓步踏出了牢门,这牢里的血腥气似更重了些。
所有的空气都在不断下沉,荀安走了几步,心忽然一悸,扶着一侧的石墙喘息起来。
这剧烈的痛感是他从未有过的,他感到陌生甚至不知所措。
额上有细密的汗,他抬手看了看手指,那手指在不停抽搐,怎么也控制不下来。
荀安阖了阖眼睛。
河西的雪下得比平日里要大,大到他几乎无力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