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刀又要再落。
她顾不上许多,直接扑了上去,护住崔知易。
罢了,大不了死在一处,也算是有个伴,他这么能说话,大概黄泉路也不会清冷。
长刀并未因她扑上来而改变了方向,她发觉崔知易身子一倾,像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她护在身下。
刀柄划颇布料,破过血肉。
他闷哼一声,再次失去了声响。
“乐安,乐安!”钟盈扑了过去,他满身的血,脸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看着钟盈时却还是咧嘴笑了笑,“三娘,哭什么,就一点小伤,我,咳咳,我哪有这么快就……就死了……”
“你别说了,”钟盈抬手想去止住他的血,双手上却全沾染了血迹,根本分辨不出哪里是伤,“再多嘴,流的血……流的血更多,到时候,我还要给你找坑埋你。”
钟盈努力想要镇定,却眼泪却一直止不住:“你这么重,我又,我又拖不动你……”
“拖不动,额咳咳……”他像是笑了笑,又道,“拖不动就地埋了也好,咳咳……”
“死生一瞬,不过,不过……”他力气用尽说不出话来,又呕了几口血沫,“三娘,遇友如斯,我,死得其所。”
他最后的两句话说得很轻。
钟盈泪流不止:“你胡说!你胡说什么。”
“我累了,我,我睡会。”他声音低了下去。
指尖的血还在流,可眼前人却彻底昏了过去。
“你……你别睡,你别睡啊!崔知易,崔乐安。”她甚至想揍他几巴掌,想将要叫醒。
她努力深呼吸,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如今,必然还有办法,让他们都活下来,她试图理清头脑中混杂的思绪。
满手的血却让她出神,乐安的身体在不断失去温度,留给她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她站起身,然后抬眼看了圈围着她的众人,许是被她眼神骇到,那些拿刀之人缓缓让开空隙,恰好能从堂下看到那个络腮胡的首领。
“你要抓我,”她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镇定,“想必,是知道我的身份。”
她并不避讳,她知晓既然自进邸店来,这些人便盯着她不放,大抵也是猜出她长公主的身份。
堂下人有了反应,也抬头看来。
“殿下倒是聪慧。”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粗粝的沙尘风声。
“你既不要我的命,那定是要拿我有别的用处,”钟盈说得简略,“想必一具死的长公主尸体对你无用,你只要让他活,我就随你处置。”
“殿下倒是会做买卖。”络腮胡男人冷笑一声。
钟盈握紧了拳。
她在堵。
此刻时间的流逝似也变得极其漫长。
“好,我就如殿下所愿。”那男人抬了抬手,“哥奴,你看看他。”
人群中走出一年轻些男子,看面貌似与络腮胡男子有几分想象。
“是,阿耶。”那年轻男子抱拳,迅速蹲下身,“身上伤口虽多,但不及肺腑,还不足致命,止血就好。”
“你来包扎。”络腮胡男人抬手。
钟盈来不及细看他究竟作了什么处理,但这些人都是军旅出身之人,定颇擅此道,她余光看着崔知易伤口皆包扎完毕,她勉强松了口气。
再抬头时,见堂下男子已然站起身,对着钟盈叉手一礼。
“那就劳请殿下先于屋中委屈半日,明日再随我们一同去邑京见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