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齿缓缓吐露。
她与她对席而坐。
那是一团艳色的牡丹,遮着她的脸。
“若道团圆是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
清帐落围,灯影下,牡丹扇,桂花面。
青纱红帐,轻盈随风。
“小郎君,小郎君?”前头有人唤他。
他才睁开眼睛,一瞬四周的欢靥皆散尽,眼前是一张陌生的脸。
他还未走近这家府门,只能隐约看到堂内的欢热。
“小郎君与夫人,可是来府上饮宴的客?”那是这家的奴仆。
他站住,手上还有着余热,他回头看向钟盈。
钟盈站在他身后一节台阶下,神情冷淡看着他。
无有牡丹,也不见桂子,只是一轮皎洁冰冷的,与他无关的明月。
“小郎君?”前头奴仆还在问,“今日是我家郎君大喜的日子,若小郎君不是来饮宴的,那还请莫要捣乱。”
“对不住,我们只是寻错了地。”后头的钟盈说话。
手用了力气拽他,他神情回转,往后看了一眼。
“走了。”她蹙眉催促道。
他眉眼一弯,心情又愉悦起来。
她对他还有些反应。
“好。”他应的轻快。
然后他被她拽着往前走。
他们错过层层人群,熙攘,香气,距离那几丈高的灯树愈来愈近。
灯树间,是装点金玉的花台,凉州最美的歌女在上头轻啭吟唱,灯树下皆是重重衣衫,鲜花从四面八方投掷。
“玉漏银壶且莫催,铁关金锁彻明开。
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
何处闻灯不看?唯独她闻灯不看。
她的手从他的掌心一点一点松开。
他不敢看向她的眼睛,只能假装抬着头,与众人一般看着台上的歌舞。
能感觉到掌心的温度逐渐流逝。
“荀安,两个时辰,结束了。”她的语言冷静异常宣判了时间,“乐安呢?”
“三娘,”他低着头痴痴笑了起来,然后抬头看向那花台上的翩跹起舞。
他道,“三娘,若是……”
歌声仍起,莺莺而转。
“如果当初你先遇到的是贺淮,我们之间会不会,有别的可能……”
钟盈没有说话。
久到他以为自己听不到回答的时候,她忽然出了声。
“我曾经见过一城灯火,我置身其中满心欢喜,可有人告诉我,那不过是场幻影;如今这里的灯火再好看,再真实,我现在不想要了。”
“你这样很好,我这样,也很好。”
“你可以告诉我乐安在哪里了吗?”她转过头,语气嘎然而止。
他抬起头来。
笑意还维持在脸上,那是他最后的一层遮挡。
“我知道了,我带你去见他。”
……
周砚低头看了眼书信,抬头看了眼立在一旁的陈参军,冷声问:“那罗九娘只承认了杀夫,并未说别的?”
“少尹,指的是什么?”陈参军不明。
“明日还是由我去问,她的判卷暂且先放着,”他把卷子递给了身旁的官吏,“今日是上元,参军且快些回去过节吧,方时家里的阿耶阿娘可要说我们官衙不放人了。”
陈参军本还有些困意的脸上登时神色一亮:“多谢少尹。”
他抬着脚步往外走了几步,又被身后的喊住了声:“我虽才来凉州不久,但之前也看过参军的注色经历,参军三年陇右兵,后因家中姊妹嫁入邑京,其夫婿与梅妃娘娘有些亲属关系,你靠着此一点提升至参军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