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么?”荀安将土翻了翻,种入了半高的桐木,他再将些松软干燥的泥覆在树根上,这些树来年应能茂盛。
“某自有某的考量。”姚瞻眨眨眼睛,然后施施然起身伸了个懒腰。
将手里的短铲刀扔至一旁:“什么种花种树的,爷呢,要自己去寻新出路。”
荀安听到脚步走远,他将这桐木株浇了水,才算作罢。
再过几日待它彻底扎了根,这株桐木算是立下了。
他站起身,这块地还有长片空着,围着一旁的藕池,前世的时候,钟盈寻人将这处种满了桐木,春日桐花落于藕池,待夏日便生出了莲。
他如今,有的是时间将那些桐木一株一株都种起来。
待它们郁郁葱葱,丹山万里,就还如往昔那般。
他掸了掸身上灰青色的衣服,可泥沾了水,便怎么也洗不干净,他看了眼手,往前走至藕池边,将手伸进水里。
泥沙从手指间一点点褪去,他用手指点了点越过的水流,又将手掌撑开,掌心朝上。
“你方才说什么?凤阁那些老头竟把主意打到殿下头上?是要压着殿下还俗是吗?”他听到廊下茗礼大声道,隔着重重树影,声音仍很清晰。
“你莫要着急,和亲这也只是凤阁提的建议罢了,若是圣人不允,此事也绝无可能的。”骆丰劝慰道,“何况,殿下昔年是为了替太后祈福而为女冠,手中又有先帝圣旨可婚嫁自由,绝不会让殿下受了委屈。”
“朝中宗室女又非只有殿下一人,那什么成王的七娘子,敬阳郡主,还有,嗣冒王家的二娘子清源县主,不是也才回京不久……若是要一一算来,适合和亲的人数不胜数,怎会轮到殿下头上,何况,吐蕃这样的边陲寒苦之地,素来没有嫡长公主嫁过去的道理。”茗礼愈说愈气,“我自也是知晓那些凤阁迂腐老儿们想的是什么,无非是最近殿下手段凌厉除了临王,他们便又想到当年宣昭女皇,陈后,安定公主干政的事情来,身为臣子不行,却想着打压有能力的女子,见女子稍有些朝政上的作为,便迫切想着要将她们驱逐出去,实是一群沽名钓誉的小人罢了。”
“茗礼,也莫要这般说,”骆丰柔声安慰道,“凤阁的宰执们,许是也有自己的考量,何况,此次吐蕃派使者前来求亲,又带了丰厚的聘礼,想必是真心求娶,前朝太宗朝将怀阳公主嫁予吐蕃,为两国维持了数十年的和平,若是此次能成,对两国有利而无害。”
“怀阳公主昔年是有未婚夫婿的,是那些朝臣定要压着怀阳公主去和亲,无人知晓怀阳公主本人愿不愿意,难不难过。”茗礼说得铿锵,语气里多了哽咽,“两国之事固然重要,可那些朝臣们可有问过和亲的女子愿不愿意?即使是做个样子,却连一句歉疚的都没有什么,便要压着她去行你们所谓的家国大义,这根本就是强买强卖的盗匪行径!”
“茗礼。”骆丰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唤了一声,“此乃国事,非三两句可与你言明。”
“罢了,既骆将军这般认为,那奴也无话可说,”茗礼清了清嗓子,“骆将军,奴还要去伺候殿下,先告辞了。”
廊下人说话声淡去了,荀安的手还留在藕池里。
他抬起手,指腹已经有些发皴,他将指节垂了下去,站起身。
元盈观快要入夜了,观里四处都点了灯。
他抬看了眼内院,东南角里幽幽暗暗,并不明晃,他知晓那如今是钟盈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