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王翼阳没有急着叫人进来把他带走,也没有突然从桌子地下掏出手枪,而是耐心地开始和罗根讲起从奥布群岛的行动开始直到不久前在新几内亚中部的那场战斗的一系列往事。罗根也很配合地先露出了迷惑不解的神情,而后逐渐地将其替换为适当的愤怒。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你不必自责,罗根。布国有多少见不得人的手段,我们仍然无从知晓。”王翼阳给罗根倒了一杯茶,又从抽屉里翻出了另一个文件夹,当着罗根的面翻开,里面正是他本人的书法作品,“……嘿,也是本官粗心大意了。你把这个放回礼物里,一定要看准了。近日呢,不要去惊动他,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便好。倘若麦克尼尔……倘若亚当斯来找你,你要稳住他,找机会立即把情况上报。”
“明白。”
但罗根·谢菲尔德已经无心办公,他必须想办法把当前的险情通知麦克尼尔。问题在于,艾尔斯岩附近的南庭军也会监视着麦克尼尔的一举一动,即便罗根能够天衣无缝地把险情用谁都挑不出毛病的话向麦克尼尔一一说明,只要麦克尼尔尝试逃离,南庭军自然不缺理由把他当麦克尼尔的同伙抓起来。想到这里,顿觉情况严峻程度超出控制的罗根也无心再找人做假账了,先前的投入全当是打了水漂。一到下班时间,他以最快速度赶回自己的住处,紧锣密鼓地开始制定新的计划。
凑巧的是,当天夜里九点左右,麦克尼尔给他打来了电话。没有什么理由拒接的罗根谨慎地来到窗边,往楼下看了几眼,又到外面确认走廊上没有闲杂人等,这才回到屋内拿起话筒。
“罗根,我感冒了,这野外的住宿条件又不好……可能要晚几天回来。”电话另一头麦克尼尔的鼻音很重,“别忘了给我养的花浇水,要是给养死了,我一定找你算账。”
“瞧你这话。我现在忙得要死,哪里有时间专门帮你浇花?”说着,罗根又小心翼翼地把麦克尼尔留下的钥匙放在桌上摆好,“你让隔壁老王帮你浇水还差不多,王爵士最近清闲得很。”
“那也行,就这么办吧。”
罗根·谢菲尔德挂了电话,第一时间拨打了王翼阳的另一个手机号码,将刚才的通话过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王翼阳。王翼阳谢过了相当配合行动的罗根,随即联系驻扎在艾尔斯岩附近的南庭军,得到的答复是之前那个从承天府开着大货车北上的家伙确实病了,而且躺在帐篷里一直没出来。追查拨打电话具体位置的行动同样因为关系到道德慈善总会和锦衣卫的关系而无法继续进行下去。
“道德慈善总会的人说,这荒郊野外得病了万一传染就不妙了,所以不让我们去看。”
“行,你们原地待命吧。”
“……现在不抓吗?”
“李中书的地盘,别轻举妄动。”
认为麦克尼尔可能要在艾尔斯岩附近耽搁许久才能返回的王翼阳随后把情况转告给了赵统。赵统指出,要想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要麦克尼尔主动暴露出真实身份。为了防止发生其他变故,锦衣卫在赵统的指示下对承天府内外一切和麦克尼尔有过来往的人员进行了监视,只要发现麦克尼尔出现,他们就会迅速采取行动。
但有一个地方是锦衣卫没法随便监视的,那就是驻扎在承天府的EU军顾问团驻地。这些人原本也是蒙混过关的高手,他们在承天府住了这么久,始终没让布里塔尼亚特务找到半点能把他们和EU军顾问联系起来的证据,连南庭都护府本地媒体的新闻报道里也几乎没有他们的踪影。
南庭都护府数次想要以排除潜在布里塔尼亚间谍为理由插手EU军顾问团的日常事务,始终没能如愿。随着战况白热化,唯恐防不住其他地区渗透来的布里塔尼亚间谍和杀手的锦衣卫等机关也放松了对EU军顾问团的监视。承天府的本地行政管理人员也对这些EU军顾问的生活要求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半放任态度,只要这些人不打算每顿饭都吃山珍海味,愿意协助南庭都护府对抗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外国友人自然应当得到尊重。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每天晚上都要工作到很晚才休息,今天也不例外。即便早就了解他的生活状态,南庭军一般也不会专门在深更半夜打扰他,除非是有十万火急的事务。至于前来求见他的人,多半也会被拒之门外。
因此,当他得知又有人很不识相地专门在半夜来找他时,被打扰了的阿达尔贝特自然恼火万分。
“……什么叫今天见不到就再也见不到了?”头发灰了一小半的阿达尔贝特很不耐烦地询问前来报信的黑人士官,要那人说个明白,“图图,那人叫什么?长什么模样?”
“他不说自己的名字,只是……”站得笔直的黑人士官犹豫了片刻,凑近阿达尔贝特,小声说道:“我看他……倒有些像我的老朋友,也是您的老朋友。”
“哪位?”
“就是那个麦克尼尔啊。”
阿达尔贝特点了点头,让黑人士官把来人放进来。几分钟后,他见到了憔悴不已的麦克尼尔,对方的眼睛红肿着,整个人无精打采,一看像是连续几天没睡了。
“这么晚还来打扰你,实在是对不住。我应该提前通知你的。”麦克尼尔搓着双手,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上,“其实……”
“当年要不是你在半夜带着我出去,我们也不会发现上校的秘密,届时我还有斯迈拉斯都要死在那座山上。”阿达尔贝特摆了摆手,示意麦克尼尔不必再道歉了,“自那以后,我尝试着尽可能多地保持清醒,就是为了不错过每一个机会。你今天深夜来见我,一定是有非常紧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