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半个小时的讲解中,强忍着大吼大叫一番的冲动的麦克尼尔终于理解了自己的现状。由于右臂当时就严重受伤且众人在逃离南庭都护府途中几乎没法进行更有效的治疗,即便是这基地里的专家也没有办法保留下他的右臂,但这并不是他会被转移到这个基地的主要原因:脊椎受伤才是真正的致命一击,那直接剥夺了麦克尼尔以后参加任何战斗的机会。这样一来,在全部常规布里塔尼亚医院和军医院都不能也不想收治这么一个情况棘手又并非贵族的家伙的时候,以接受布里塔尼亚帝国的人体实验为条件换取活下去的机会就成了大卫·欧必须要代替麦克尼尔做出的选择。
研究所里的专家们决定用能够变形成不同机械的义肢来代替麦克尼尔的右臂。脊椎受伤的问题则更严重些,认定常规治疗方法统统无效的专家们大胆地采用了即便在布里塔尼亚帝国也算得上前沿的技术,那就是至今还没有哪怕一例成功案例的神经连接装置。在这方面似乎也有些研究的黑人中年男子自信地告诉麦克尼尔,从理论上来说,通过电子计算机技术控制人体的行动是可行的。
“我们原本以为你不会再醒来了……真是上帝保佑、皇帝陛下保佑啊。”说着,胖乎乎的黑人男子还画了个十字,“不必想其他事,你就在这里先放心休息。等到调试工作都结束的时候,我们会把你放出去和其他人见面的。”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我一直觉得您看上去有些眼熟。”麦克尼尔这时越看越觉得戴着单片眼镜的黑人男子似乎是自己的熟人,“……好像是……”
“哎呀,如果想要拉关系,下一次换个好用点的借口也行。平民总会说自己好像在某个地方见过某位贵族的。”说着,黑人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难堪的往事,随即停下了对平民和贵族定义的讨论,“巴特雷·阿斯普瑞斯(Bartley Asprius)陆军上校,和你的达尔顿上校是同一级别,记好了。”
……这是麦克尼尔在这场完全为了向凯恩和NOD兄弟会复仇的漫长旅途开始后所遭遇的最糟糕的局面了。他成了没法自主行动的废人,生活节奏完全被各种仪器和瓶瓶罐罐里的液体控制。连这屋子都没法离开的他自然也无从确认巴特雷所说的那番话的真假,不过巴特雷不会只围着他一个人转,其余的技术人员来他这里检查时,他总会尝试着从对方口中打听些消息。
“尊敬的先生,求您了,我很想见救我一命的那些人一面,可以把他们带进来吗?”第二天来为麦克尼尔做检查的是个干练的白人青年,有着打卷的褐色短发,额头也还没有凸显出来,“您看,我现在动弹不得……”
“首先,我不知道你的恩人是谁;其次,他们肯定早就走了啊。”白人青年一头雾水地帮麦克尼尔换药,“你被送来这里有一个多月了……联邦军已经向第九区发起了进攻,你的朋友们肯定都回去参加战斗了。要我给你披件衣服吗?这里毕竟不是人体模特写生展厅。”
“好的,随便拿件衣服就好。”
好消息是联邦军终于开始反攻了,坏消息是麦克尼尔无缘到场去继续给帝国军制造麻烦。左思右想发现自己在过去几个月里给帝国军立下的功劳其实还大于所造成损失的麦克尼尔不禁汗颜,他实在是没能当好一个潜伏在帝国军内部的败类。
这位在白大褂上贴着【约瑟夫·菲内特】(Joseph Fenette)的白人研究员见麦克尼尔不仅不吓人而且还很健谈,索性借着给麦克尼尔做检查的机会聊开了。本就对一般研究人员没什么敌意的麦克尼尔也不介意和对方套近乎,他真正的敌人是那些骑在全体布里塔尼亚人、名誉布里塔尼亚人和编号区平民头上的贵族,一两个由于生活所迫而不得不助纣为虐的普通人只要不成为他的死敌,就不在他的报复名单内。
“也谢谢你啊,我这条命也是你们救的。”麦克尼尔小心翼翼地活动着脑袋,他除了头部之外的躯体完全没有知觉,以至于他晃动头部时偶尔会产生一种脑袋要掉下来的错觉,“……您当初是因为想要救死扶伤所以才从事这些研究的吗?”
“不是,我小时候的志向是当地质学家。”菲内特见麦克尼尔愿意聊过去的事,也提起了兴趣,“当时啊……那个时候还是斯蒂芬二世陛下在位呢。我小时候就想,如果我能在布里塔尼亚勘探到很大一片樱石矿,布里塔尼亚人就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那您怎么没当成呢?”麦克尼尔啼笑皆非。
“那是因为……搞地质勘探又不能赚钱。”约瑟夫·菲内特有些无奈地对麦克尼尔说,或许只有贵族才有坚持理想和爱好的资格,“唉,我是连自己的理想都抛弃了。你们才是英雄啊,是你们保护我们不被欧洲的共和派暴民还有联邦伤害。咱们布里塔尼亚人穷了几十年了,刚要过上好日子,他们就万分嫉妒地来攻打我们……”
麦克尼尔连忙止住了对方的不恰当言论,他一点都不想听布里塔尼亚人对EU和联邦的深仇大恨。他反复咀嚼着昨天巴特雷所说的那些话,尝试着推测出自己所在的位置。是大卫·欧和迈德把他送来这里的,那就证明这里不会是距离布里塔尼亚帝国十分遥远的本土,而很有可能仍在第九区。虽然他说不清大卫·欧和迈德为什么要瞒着自己潜入南庭都护府、又为什么在自己毫无进展的情况下仍然愿意协助自己逃离,真正帮助他逃离了南庭军和锦衣卫追杀的反而是他半路上认识的莱伊。既然赛佛和迈德亲自来过这里,莱伊应该也来过。一想到没有身份又没有记忆的莱伊很难适应如今的布里塔尼亚,麦克尼尔顿觉自己可能无意中把对方带进了火坑。
“菲内特先生,我被送来这里的时候……哦,您没见过跟我一起来的人。”麦克尼尔刚要问莱伊的下落就想起来菲内特干脆不知道大卫·欧和迈德的情况,“……没事了。”
“等一下,我没见过保护你来这里的军官,但还有一个人留下来了。”坐在麦克尼尔下方检查数据的菲内特随口答道,“他的头发全都白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校要赶他走,他就一直求上校答应他在这里工作、帮忙救治你。后来不知怎样,上校就同意了。也是个怪人,不知道自己是谁,名字也起得很随意,说不定是哪一家贵族的子弟跑出来胡闹结果把自己弄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