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嗓子怎么了？”莲止发现男人同他说话的声音,一直都是极为沙哑撕裂的，似乎并不是故意而为之。
尽管沈庭有意放轻放慢了语调，但那如砂砾摩挲般的嗓音却仍旧沙哑如初,仿佛曾经被狠狠撕裂又因为愈合不当留下的旧疾。
难听倒是不难听，但他记得以前少年的声音虽然因变声期的缘故而沙哑,但是音色却是极为清亮动人的，哪像如今,听起来竟仿若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
嗓子怎么了？
师尊在关心他？沈庭眼前一亮，喉骨微微一滚，但神情间却尽是平静：“只是哑了些，并无大碍。”
曾经不断祈求嘶吼扯伤了声带,以至于呛血失语的事被他一笔轻轻带过，他低下头,先是极其虔诚的以面颊轻蹭着莲止的手背,继而又慢慢移到唇边落下轻吻。
他在一步步的试探着莲止对他容忍的底线,从以往的经验来看,不管是失去记忆前的师尊还是失去记忆后的师尊，都很喜欢他的撒娇。
温润潮湿酥麻地啄吻不断落在手背和指尖上，留下独属于沈庭的温度和气息，莲止眉头微微一蹙，眸中在映入男人这般略显卑微的姿态时却突然心生不悦了起来。
他说不清楚这股子不悦究竟是因为小孩儿没有认真回答他的问题,还是因为他现在的卑微举动。
他教出来的徒弟,怎能如此作为！
“起来。”
带着薄怒的嗓音令沈庭微微一怔，随即那双眸中便暗沉的仿若生了紫。
终归还是不行吗？尽管没有想起那些记忆,师尊也依然还是不喜他的靠近,但就算如此,此生他也必不会在放开他了。
“你在旁人面前也是如此么？为师从前对你的教导莫不是都教进了狗肚子里？”
捧在掌心里的手没有像沈庭所预想那般,被主人毫不留情地抽走，反而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狠狠地捏上了他的面颊。
从那毫不收力的劲道来看，莲止此番当真是动了怒，只是这怒意于沈庭而言，却是令他极其欢喜的。
这种没有丝毫法术，只靠力道拉扯造成的疼痛对沈庭而言，几乎只相当于被蚊虫轻微的叮咬，只稍微动作便能彻底摆脱，但他却甘之如饴，满心愉悦地任由莲止捏扯出气。
长而密的睫毛垂下，满脸的冰冷化作另一种意识上的乖巧。
耳边莲止带着薄怒的嗓音和面颊传来丝丝被扯的疼痛，令他一颗被无数荆棘刺穿过、变得坚硬的心再度开始柔软了起来。
层层坚固铠甲褪下，为他一直渴求追寻的珍宝敞开了大门，露出了一颗鲜红的，毫不设防的柔软的心。
他愿将一切以最虔诚的姿态，奉献给在苦痛尘世间来到他身边的神明。
“这么大个人跪在这里像什么样子？你不是堂堂的鬼王么？怎能如此轻易说跪就跪？哑了？怎么哑的？现在不仅敢对师尊动手动脚，还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来诓师尊……”
在外隐了身型偷听的楚妄忍不住砸了咂嘴，这被训斥得和个孙子似的人，真的是他们那位在外被号称狠辣无情的鬼帝么？倒还真是活久见了，不过感觉挺爽啊。
覆在沈庭面上的面具被另一只手揭开，他没有半分阻止意思地低垂着头，乖巧的模样让莲止在一瞬间想起了从前的少年。
虽然如今长开了的脸有几分荒迟那混账东西的模样，但荒迟在他面前却从来不曾这般乖过。
莲止知道眼前这人和荒迟那混账没有半分关系，这就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崽子，毋庸置疑。
原先记忆中关于沈庭魂魄的猜测变成了事实，他手下下意识地放轻了力道，一声叹息轻飘飘落在了沈庭耳中。
“罢了，你若不想说便不说罢，总归有一日为师能想起全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