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轻轻一弹手指,指尖缠住红色的丝线,绕了两圈绕在自己的手腕上。
至于那一尊药师佛,便由着那小厮拿走。
那人紧紧捏住挂坠,松了口气,脸上的神色却十分凝重,厉声道:“你便是郡主,也不能强取豪夺,这是我们家的东西!”
齐老爷子气得火冒三丈:“狗剩,你胡说什么!”
狗剩眼睛通红,扑通一声跪下来,一口把吊坠塞在自己嘴里吞了下去:“老爷子,我不服,凭什么咱们家的东西,别人想拿走就拿走,她说这是她的,就是她的不成,小的再清楚不过了,老太太说的,这是咱们家的家传宝,老爷子好不容易寻回来,可不能落到外人手里,否则我齐家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这话说的,齐老爷子脑子一乱——传家宝?
“狗剩便是拼却性命不要,也绝不接受这等屈辱,这劳什子郡主想拿走我们齐家的东西,就把我开膛剖腹吧!”
这小厮一脸决然。
齐绪的嘴角都直抽抽——这个笨蛋,看人眼色都看错了!
其他齐家的人也愣住,只是比起外人,当然更相信自家人,虽然是小厮,却也是家里好生培养出来的亲信,脑子里便转出不少弯弯绕绕。
他们家有宝贝遗失在外,朝廷看重要抢夺,于是才有今天这一出?
红尘也是哭笑不得,实在没想到齐家的人这般有才,不按常理出牌。
她觉得,这帮人比夏家人适合战场,弄到战场上去,别管领兵打仗的功夫如何,至少能让对人摸不到头脑。
摇了摇头,红尘一笑:“我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至于那药师佛,虽然有点儿意思,却不是我需要的,提醒诸位,有些东西不能碰,若是碰了,恐怕会带来灭顶之灾。”
说完,她转身便离去。
齐绪完全不知所措,刚才那个慷慨激昂的小厮也没着没落的。
红尘却管不了那么多了,大踏步地向外走。
齐家除了护山大阵之外,家中也是阵法无数,寻常人想出入很是不易。
齐老爷子刚打算找人送郡主,便见她走入园中,山石自动让路,鲜花为其绽放,尤其是家里养的两只守山犬,摇着尾巴,一脸讨好,哼哼唧唧地送她出去。
“……”
红尘莞尔一笑:“罢了,知道他们不是恶人,如果他们不作死,我也不为难他们便是。”
话音落下,旁边一棵巨大的,足足有一人怀抱那么粗的老树,就伸出枝桠,很温柔地拥抱了她一下。
众人:……
一群禁军傻愣愣地跟着红尘下山,他们从来不知道,原来下山竟是这般容易,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入了京城。
红尘直奔甘泉宫,于逸远远看见她,几乎要扑过来,只是红尘闪避了一下,迅速入宫门,没给他近前的机会。
“荣安?怎么样?”
皇帝守在床前,一只手握着皇后的手,急声道,“她刚才醒了,又睡了过去,这可如何是好?”
“无妨。”
红尘看了看两个人交握的手,低声道,“陛下请到外间休息。”
这老头子待在这儿,恐怕皇后娘娘更不愿意醒,谁愿意看他那张老脸!
清场完毕,红尘深吸了口气。才取出红线,拴在皇后的手腕上,心里砰砰直跳。
听说命线只救有缘人,什么叫有缘人?
红尘刚一系好那根线,眼前忽然一黑,随即便是一片浓雾。
她看到一个和林师兄很像的身影,坐在云头,他的身量笔直,正襟危坐,膝前却依偎着一个看不清楚脸的女子。女子虽然看不清五官。给人的感觉,却充满压抑和愤怒。
“为什么你能为她做这么多?”
“你可以为她生,可以为她死,但她都不知道!”
“……”
“为什么她可以。我就不可以。她的根底只是一只鸟。难道比我还高贵不成?还是说,你喜欢她长得美?但我也很美,我并不丑陋不是吗?喜爱我的上仙。也能从天上排到地下去!”
‘林师兄’似乎显得有些困惑。
“美?”
想了想,他才迟疑道:“她长得美,我爱她,她长得不美,我也爱她,我只是爱她而已,又不是美貌,也不是才华。”
他说这话,很是平淡。
“至于我的生死,我为她怎样,那是我的事,又和她有什么相干?便是我爱她胜过我的所有,却也不肯拉她下着苦海,她愿意爱我,我自欣然,可她若不爱我,我更开心,爱情之苦,只有爱过的人知道,她已经够苦了,又怎么舍得还让她再多十分苦楚!”
伏在他面前的身影,瞬间僵硬,却是大笑出声:“这是你的劫数,你个傻瓜,这世上无论神佛人都一样,爱情是穿肠毒药,谁先爱上,谁就堕入了无边苦海,哈哈哈哈,好啊,真好,我到要看看,你生生世世尝此苦果!”
红尘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脸,好像流泪了,泪水滚滚而落,心里没有感觉,不知道为何而哭。
不觉皱了皱眉。
真是奇怪,心中冰凉,头脑清明,可身体却有种种异样,红尘摇了摇头,伸手轻轻一拨,眼前的迷雾就散开,影像也消失不见,她扭头,这才看向皇后。
皇后也醒了,一睁眼便道:“看见了另一条路,没有入宫,一生追求大道,虽然寂寞,却是难得舒畅,差一点儿便随人去了,不肯回返,可是,终究还有放不下的东西。”
红尘轻笑:“那便放不下吧。”
她给皇后盖上被子,掖了掖被角,忽然轻叹:“娘娘,陛下的寿数快尽了。”
“是啊,我也能看得见。”
皇后叹气,“这一次我半只脚踏入地府,隐约听阴差们说,过不了几日阳世帝王就要受审判,入轮回,他至多是条假龙,罪孽要是多些,来世还不知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