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母笑望着陆知义:“是,过得真快,就连知义都当奶奶了吧。”
陆母见过了陆老爷子,又把自己从香港带来的礼物分给大家,女的胸针,男的领带领结,都是做工精细的好货。
不过陆老爷子那里,陆母却是送了一幅字,陆老爷子看了,喜出望外:“倒是让你费心了。”
看来是老爷子素日喜欢的了,能让见多识广的陆老爷子说这话,陆母应是用了大心思。
陆母笑得温婉而恭敬:“父亲,这次回来,其实媳妇主要是看看您老人家,再看看殿卿,九年了,殿卿已经长大成人,这些年,多亏了父亲对晚辈的教诲和关照,殿卿才长这么好。”
陆老爷子见此,叹道:“其实也不过是九年而已,我活了这辈子,九年也不过是眨眼间,以后形势越来越好,小菂,你以后回来大陆,还能和崇礼一起看着儿孙。”
话说到这里,难免多了几分悲切,大家便一起劝了几句,接着叙话,说起分别种种,一大家子自然多有感慨。
一直到了十点多,说起中午饭,自然是要好好团圆,回头陆崇礼父子过来,到时候除了陆弘道,一家子都齐全了。
陆母见此,便说起要不要出去吃,陆知义淡淡地道:“这年头到底不比从前,还是要厉行节俭,在家吃吧,我去买些菜。”
陆母:“那我一起去。”
底下晚辈忙阻止,其实买菜哪用得着这两位,特别是陆母,那一身打扮,洋气到比外宾都洋气,怎么也不像是去副食店菜站买菜的。
林望舒也道:“母亲,我和几位堂姐妹一起过去,若是觉得我们看不好,便让姑母给我们指点就是了。”
她本是无心,谁知道陆母看了一眼陆知义,却是笑着道:“这个我自然能做得来,我虽离家多年,但到底是陆家的媳妇,老爷子跟前尽孝,还是应该的。”
大家听此,也没人敢拦着她了,只能随她。
陆母道:“望舒,我们娘俩去吧。”
林望舒赶紧应着,谁知道这时候陆知义也道:“那我也一起去吧,望舒到底年轻,不懂,还是得我看着些,你在外面多年,也不知道现在的行情。”
陆母一听,淡淡地瞥了陆知义一眼,笑道:“也对。”
当下林望舒和保姆陪着这两位一起去,林望舒的头疼便来了,每买个什么,这两人必有一番较量争执,连那茄子到底是买圆的还是长的,都很有一番理论,要引经据典,关键她们理论了后,还要找自己评判。
一边是亲婆婆,另一边姑母也很是帮衬了自己不少,她能怎么着?
最后干脆都买了好了,这些买了的,开始是保姆拎着,但保姆也有拎不了的,最后由林望舒这位晚辈拎着,于是保姆和林望舒便大包小包,简直成了三头六臂。
她便终于有些受不了了,这两位长辈,你们是买菜还是斗气呢?
偏偏这个时候,因要做咸烤花生,这副食店倒是有几种花生,陆知义说买这个,陆母说买那个,两个人很有些不屑对方的样子,甚至到了暗暗嘲讽的地步。
林望舒实在受不了了,深吸口气,三头六臂般拎着那一些大包小包,一步上前,朗声道:“母亲,姑母,您二位说的这个花生,咱们要想做咸烤花生,都不合适,都不能买。”
陆母:“你看你父亲给了我这么多票,我若是不花完,岂不是辜负了他的心思。”
两个长辈同时静默,场面有些尴尬。
陆母笑看着林望舒:“其实他只是想看着你吃,可能你吃起来有滋有味,他喜欢看吧。”
陆母:“我是看着望舒长大的,小时候就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林望舒深吸口气:“母亲说得在理。”
林望舒其实都觉得太过奢侈了,有心劝阻,然而哪里劝得住。
林望舒道:“这个花生产在南通,叫银锭花生,一个里面四五个粒,个儿小,味香,最适合做咸烤花生。”
林望舒忙道:“父亲人品贵重,儒雅博学,能力卓绝,自然是没人能比。”
陆母继续道:“不过去年,他又经过香港,我觉得他变了很多,性子都仿佛开朗了,也爱笑了。这次回来,看到你们的生活,我总算放心了。他结婚了,成家了,整个人都变了,以前像一块冰,现在却柔软了很多。”
陆母却幽幽地道:“你看你父亲这么大年纪了,还能有别的儿女不成?难道他的,不都该是你们的?”
于是她便给陆母说起,那一天,她陪着他,给他说相声,给他唱智取威虎山,给他玩三节棍,和他一起打水漂,一直陪他到太阳落山。
陆母:“可你们是他的儿子儿媳妇,这不是他作为一个父亲应该做的吗?”
陆知义:“小林和殿卿结婚前,我看到,一眼就知道,咱们小林学识渊博,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林望舒微微抿唇。
陆母听这话,笑叹了声,温声细语地道:“你到底还是孩子气,你父亲是克己奉公的性子,难免忽略了你们,你平时生活工作有什么难处,你们该提就要提,不然他怕是想不到。”
林望舒无奈,一时无言以对。
林望舒呆呆地站那儿,觉得自己可以什么都别想了,就老实当跟班吧。
林望舒脸都红了,只好胡乱赶紧转移话题:“母亲,谢谢你的记挂,我和殿卿以后会好好过的……你不用担心我们。”
陆母苦笑:“我这次,可以说是排除万难才重新踏上大陆的土地。我回来就是想看看你,也看看殿卿。分别多年,我对这个儿子也许并不够了解,但是他和他父亲几乎是一个模子脱出来的,所以我大概能猜到他的心思,他很固执,也很保守,认定的事情,便不会改。”
林望舒一听,顿时觉得,有理,该花。
陆母手里大把的钱,是不缺的,至于外汇券布票工业券,陆崇礼自然不可能短了她,于是她出手大方,很是给陆殿卿林望舒买了一些。
陆知义和陆母有些茫然地看向花生,之后又看向林望舒。
林望舒已经顾不得了:“姑母说的这个花生颗粒饱满,自然是好,但是却不能做咸烤花生,母亲说的这个半空,便是咱们往常吃的半空儿,炒制起来自然好,但是也不能做咸烤花生。”
陆母:“这些年他忙于工作,用在殿卿身上的心思又能有多少?我当初走的时候病着,走得也匆忙,连句多余的叮嘱都没给他,每每想起,几乎心如刀割,我都不敢想,我走的那天,我的儿子在哪里,他又在想什么,又该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