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铜河一脸错愕,迷迷糊糊地问道:“你是?”
被拆台的杨光斗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蠢蛋,见到王爷还不下跪?!”
一听到“王爷”两个字,满屋子陪着尉铜河一起站着挨训的年轻人俱是眼神炽热而敬畏,立即就要下跪。徐凤年摆手道:“免了免了,你们都坐下继续处理政务。流州设置三镇八郡,百废待兴。万事开头难,等熬过了这波,熟能生巧,以后就会轻松许多,争取到时候刺史大人想骂你们都让他找不到借口。这段时日,的确是辛苦众位了,稍后本王会给所有衙门都送几坛子酒。嗯,礼房那边会多送些,按照刺史大人的说法,靠着茅厕,总要让酒味压过尿臊味才行。”
屋内的氛围顿时轻松许多,年轻官员们脸上都有了些笑意。
尉铜河更是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他孤零零地站在北凉王身前,如果不知道身份还好说,刺史大人道破天机后,顿时就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无形威严,这倒不是说徐凤年真的如何气势逼人,不过是尉铜河这个文弱书生自己吓唬自己而已。徐凤年的世子殿下当得一波三折,先是骂名无数,后来翻天覆地,连怀化大将军钟洪武都给轻松镇压,继承了世袭罔替的王爵后更是壮举不断:拒退圣旨,大力整顿北凉军,杀王仙芝,巡视边境,设置流州。尉铜河如何能够不胆战心惊?事实上,寻常官员对上了一个不管如何声名狼藉的藩王,都会如履薄冰,但是那些北凉王的事迹,对更多是在闭窗苦读书的尉铜河而言,感受不深,真正让他对徐凤年感到敬佩的是一件事关自身的小事。流州设立,离阳对这件不经朝廷中枢审议的叛逆行径似乎有些举棋不定的嫌疑,并不确定是否要下旨申斥,之后的事态发展就更让北凉人捧腹了,例如流州刺史杨光斗的俸禄职钱禄粟等,竟然只比首辅大人略逊一筹,每月仅料钱就有三百贯,而尉铜河这种才堪堪入品的流州小官,料钱也有十五贯,薪柴五十束,甚至还有离阳高级官员才配的春绢、冬绫各五匹,朝廷“优厚”流州官吏,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尉铜河不觉得换了其他藩王,还能够让离阳朝廷这般乖乖大出血,连燕剌王和广陵王都做不到!
徐凤年没有久留,跟杨光斗一起走出屋子。这位身为边疆大员的老人显然心情极佳,轻声笑道:“陈城牧算无遗策啊,以前小看他了,只做一个青苍城牧实在是屈才,我这个刺史,理当让贤才对。小二十万的流民,主动去幽凉两州投军的始终是少数,至今仍是不足万人,我一开始对此亦是束手无策,总不能让龙象军把刀架在流民的脖子上,逼着他们去边境上。可是陈亮锡用了一策,立竿见影。流民每一户只需一人入伍,就可以在陵州领取耕地,并且入籍北凉户牒,对应着徐北枳在陵州境内的谋划,那些怕死富绅纷纷贱卖祖业,如今陵州田地空闲颇多,这一来一往,流州最少可以给北凉边境送去四万甲士!整整四万为了身后妻儿兄弟而自愿死战的甲士啊!王爷,你说陈亮锡做一个五品城牧,是不是太对不住他的功劳了?!”
徐凤年先前只知道流州参军人数有望骤增,但是还没有拿到详细谍报,一听到四万这个巨大数目,也相当震惊,要知道广陵道那边打得看似天翻地覆,全天下人都伸长脖子眼巴巴盯着,朝野上下为此念叨了几千斤口水,真正投入战场的人数也不过将近十万,但是陈亮锡一人,就悄无声息给北凉带来了四万翻身上马即可战的甲士。而且别忘了,北凉军的四万,岂是杨慎杏那四万人可以媲美的?曾经有好事之徒点评离阳各地军伍的战力,那份结果广为流传。那人兴许是故意要将北凉军架在火上烤,竟然说北凉军一骑可抵离阳别地精骑两位,北凉一名步卒可抵离阳精锐步卒三名。不过,从不夸口的燕文鸾的确在西楚复国后私下说过,若是把杨慎杏的四万蓟南兵换作他的两万步卒,櫆嚣军镇就可以一举拿下,自然也就没有之后的散仓大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