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身影每次向前踩出那一步,光柱便增添几分声势。
光柱之中,年轻人右手攥紧的凉刀在逐渐崩碎,他嘴唇微动,虽无任何言语传出光柱,甚至连他自己都听不到声音,但是这位年轻藩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当年那个凉州关外风雪夜,一位年迈老人对临时担任马夫的嫡长子询问:“挑不挑得起那副担子?”
年轻人当时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徐凤年缓缓直起腰,一寸一寸站直身躯。
先前那句自言自语,正是:“徐骁,答应过你的事,我一定做到!就算挑不起,也得挑!”
每一次仙人踏出一步,每一次光柱壮大声势,年轻人哪怕数次身形摇晃,可到底他还是一直在站起身!
当徐凤年终于彻底扛起天道、挺直腰杆的一刹那,最后仅剩的那位仙人伸出手臂,他并未消散于天地间,而是握住了一根光芒耀眼的长枪,缓缓前行,向徐凤年走去。
邓茂开始前冲,向轩辕青锋冲去。
洛阳猛然转身,横移数丈,双手交错格挡在身前,硬生生扛住一道魁梧身形的撞击。
桃花剑神邓太阿手持太阿剑,瞬息便至,掠向高空,横剑抹向那道粗壮光柱。
这一剑,堪称人间极致!
魁梧男子在一拳击退白衣洛阳之后,并未追击,也没有拦阻邓太阿的那一剑,冷漠道:“晚了。”
光柱蓦然消失。
但是徐凤年也被那名手持雪白长枪的仙人,一枪捅入胸膛!
年轻藩王并未流血,那杆雪白长枪透体而出后,露出那一截格外刺眼的雪亮光芒。
天地之间,仿佛在这一刻万籁俱寂。
率先打破沉默的竟然是洛阳,她转头怒视那个背影,质问道:“为什么?!”
恍惚之间,好似有两个白衣洛阳,一个是实实在在的体魄,一个是缥缈虚幻的神魂,两者不断重叠和分离。
原来她之前打算以神魂出窍,前者挡下拓跋菩萨的趁火打劫,后者去替徐凤年挡下那一击,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只是被徐凤年拦阻了而已。
脑袋低垂的年轻藩王抬起手臂,握住那杆长枪,嗓音沙哑道:“爷们儿的事,娘儿们别管!”
那名仙人终于身形消散,趋于灰飞烟灭,他望向拓跋菩萨,后者面无表情,只是轻轻点头,这名仙人这才笑而消逝。
徐凤年手腕一拧,折断长枪,缓缓转身,直视拓跋菩萨。
拓跋菩萨瞥了眼邓太阿,然后对年轻藩王笑问道:“两人联手够不够?不够的话,再加上她们两人便是,我可以让邓茂退下。”
徐凤年一笑置之,对邓太阿说道:“带她们离开这边。”
邓太阿皱了皱眉头,见徐凤年眼神坚定,桃花剑神只能说道:“你放心便是。”
徐凤年这才抖了抖袖口,对那位北莽军神说道:“拓跋菩萨,虽然我不认识你爹娘……”
然后徐凤年说了第二句话:“但我会打得你爹娘不认识你!”
似乎在声音尚未消散之前,徐凤年和拓跋菩萨的身形就已经消失在原地。
两人这一战,是千年未有之巅峰。
在徐凤年和拓跋菩萨两人身形消失后,断矛邓茂顿时有些尴尬,毕竟他身前三人,邓太阿、洛阳、轩辕青锋,三位身陷北莽大军腹地的武道宗师,任何一位都够他喝上一壶的,尤其是此战锋芒毕露的桃花剑神,邓茂大概喝一缸都不止。邓茂从来不以武学天赋著称于世,倒像是一位勤恳老农,耕耘着一亩三分地,那份收成,是靠熬出来的。当然,邓茂所谓的根骨平平,只是相对那些在江湖大年份中大放异彩的“年轻人”而言,例如眼前如同天之骄子的大雪坪缺月楼楼主、祥符十三魁独占三魁的轩辕青锋,如今与年轻藩王一起被誉为中原江湖双璧,她之惊才绝艳,她之福泽深厚,几乎都不逊色于已经屹立于人间之巅的徐凤年。
先前徐凤年开口让桃花剑神护送两位女子离开此处战场,洛阳虽然忧心忡忡,但没有太多留恋神色,已经果断准备跟随邓太阿撤离。因为她很清楚,以如今徐凤年和拓跋菩萨两人的境界修为,当世武人千千万,却只有邓太阿、呼延大观两人能够插手。除了他们,其他人无论是想雪中送炭还是趁火打劫,都无异于痴人说梦,甚至可以说陆地神仙也枉然。她洛阳真想要帮助徐凤年,就离得越远越好,否则只会沦为拓跋菩萨用以牵掣徐凤年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