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都会更换乘坐的御车。
也不轻易召见官吏,就是不想再陷入危险。
他这次选择的巡狩官员,大多是参与过上次巡狩的官员,这些人他用着放心,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赵高自然清楚这点。
一直在尽心尽力的驱车,不敢生有任何异动。
不过,作为始皇的近侍,他也是察觉到了,始皇的身体似乎并未完全康复,所以这段时间一直都深居简出,很少在外面露面,而且召见大臣时,基本都会服用丹药。
赵高低垂着头,神色阴翳。
他此时脑海中在想另外的事,若是当初始皇病危时,他不急着让胡亥出手,这次胡亥能否跟着巡狩?而今始皇身体明显出现了问题,若是胡亥在身边,或许能比上次机会更好。
随即赵高就神色黯淡下去。
这次始皇故意把胡亥留在咸阳,而且更是在皇子学宫当众训斥了胡亥,恐怕是想彻底断了胡亥念想,若是胡亥没有了上位机会,他赵高恐再也没有翻身机会了。
想到这。
赵高悄悄抬起头看了眼始皇,但很快就把头埋了下去,他不敢把事情怪罪到始皇头上,最后只能把一切都归咎到秦落衡身上,若是没有秦落衡,他们根本不用玩那种心思,更不会彻底失宠。
而今他被废了符玺令事之职,成了个彻头彻尾的驱车人,身份地位下降了大一截,以往见到他都恭恭敬敬的宦官,这几月来,却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这让赵高如何接受的了?
巡狩以来,他一直试图跟始皇亲近,但全都被无视了,根本就不给他任何机会,只把他当成了传话的及驱车的,这让赵高心中的憋屈和不满更加浓郁。
舟车劳顿,嬴政并无多少食欲。
简单吃了一点,喝了点鲜辣的羊骨汤,便不再吃了,而后朝四周宦官挥挥手,示意他们把铜盘拿下去,望着到手剩下大半的羊肉,赵高脸上面带戚色道:
“陛下,舟车劳顿,本就耗费心神,陛下又长期重于政事,而今却只进食这点,身体如何吃得消啊?”
“想当初大秦立国,陛下是何等胃口?几斤羊肉,几斤锅盔,却是如风卷残云,而今大秦国泰民安,陛下岂能如此轻视自己身体?臣请陛下多加保重身体。”
“也确实是臣下无能,不能教陛下健旺如龙虎,臣这些年实在愧对陛下的信任,是臣无能。”
嬴政眉头一皱,板着脸道:“朕的身体还用不着你操心,你只管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即可,朕还有国事要处理,你先下去吧。”
赵高一怔。
却是不敢再说话,端着铜盘出了车。
走到车外,赵高脸色阴沉如水,他本想借着提过去,让始皇念及一下旧情,那曾想,始皇不为所动,直接无视了,甚至态度还十分的坚决。
这让赵高心中有些绝望。
他的权势都来源于始皇,现在他虽然没有彻底失势,但已经到了失势的边缘,一旦始皇身体出现大状况,他恐怕会瞬间失去所有的权势,这一点赵高无比的清醒。
宫廷之间就是这么残酷。
赢者通吃。
输者一败涂地!
以往他借着始皇的亲近,以及有着胡亥撑腰,在宫中可谓是横着走,就算是朝廷大臣都要看其脸上,但眼下胡亥已经失宠,他今后最大的靠山已有些靠不住了。
一旦新皇帝上位,他的权势将瞬间烟消云散,这让已习惯了享受权势,甚至沉溺权势的赵高如何甘愿的了?
赵高用力抓握着铜盘,神色已然陷入到了魔怔。
他不想失去权势。
也不敢!
他这些年在宫中没少得罪人,一旦失势,他根本不敢想象将会遭遇怎样恐怖的场景。
赵高在心中怒吼道:
“陛下,我赵高服侍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何苦要把我赵高往死路上逼呢?”
“我赵高做错了什么?”
“我只想掌握一点保身的权势,我错在何处?为何陛下你连这点微不足道的要求,都不愿赏赐于我?”
“我不甘啊!”
“我赵高也是贵族出身,沦为宦官,已是悲惨至极,我好不容易从一个小宦官爬到中车府令,眼看就能再进一步,但为何陛下你要剥夺掉我的希望?”
“甚至让我只能陷入绝望?!!”
“我赵高何至于此?”
赵高冷冽的扫了一眼四周,在走了几步之后,直接把手中铜盘扔到了地上,随后径直回到了御车外。
这时。
一名宦官正朝外走去。
赵高问道:“你这是作何去?”
宦官道:“陛下有令,传秦尚书令觐见。”
说完,这名宦官便急忙离开了。
赵高站在原地,脸色铁青,咬牙道:“秦落衡!我沦落到今天,都是你害得,你若是真死了,岂能有这些事?没有你,二世皇帝之位只有扶苏跟胡亥能争,陛下何至于彻底冷落胡亥?”
“都是因为你!!!”
“你如果死了,就没这么多事了!”
“你真的该死!”
“你不仅是该死,而且是该万死!该被千刀万剐,唯有这般,才能解我心头只恨。”
赵高猛的握拳,心中骤生一个想法。
半刻钟后。
在宦官的带领下,在经过层层检查后,秦落衡再次来到了始皇的御车外,在宦官进去禀报后,他这才得以进到车内。
入内。
秦落衡长拜道:“臣秦落衡参见陛下。”
嬴政抬起头,扫了秦落衡一眼,神色舒缓不少,淡淡道:“起来吧,你是不是很困惑,困惑朕要把你召回来。”
秦落衡道:“臣不敢。”
“不敢?”嬴政冷笑一声,“那便是有了。”
秦落衡没有吭声。
嬴政也并不在意,拂手道:“于朕十步处,赐座。”
秦落衡面色一滞,连忙道:“谢陛下。”
很快,一旁的宦官便将一方案几,放置在离始皇十步位置,秦落衡也亦步亦趋的走了过去,拘谨的坐下。
嬴政又朝四周挥了挥手。
四周服侍的宦官和侍女当即会意,朝始皇一躬身,快步离开了御车,御车内,只剩嬴政跟秦落衡两人。
嬴政道:“你认为你的想法没问题?”
秦落衡拱手道:“臣不敢保证,但臣认为臣的想法应该有一定的可取之处,而今北地糜烂,民生维艰,若是朝廷再不有所作为,加上六国贵族暗中使坏,恐北地会越发动荡,甚至......”
“会激起民反!!!”
“民反?”嬴政嗤笑一声,漠然道:“朕岂会在意区区民反?你认为你的想法是对的,但殊不知,你就如那井底之蛙,只是看到了眼前的困境罢了。”
“你以为朕不知底层的昏暗?”
“但你可知,天下未一统前,大秦的细作独步天下?”
“六国不管是朝堂还是乡野,都有大秦的细作,世人只知大秦谋略游说之士众多,还擅长收买敌国官吏,殊不知若非有把柄威胁,这些人又岂会轻易卖国求荣?”
秦落衡一怔。
嬴政冷哼一声,冷声道:“只不过细作终究是上不得台面,因而不会留名于史,更不会彰显于人前,而在天下一统之后,朕再三考虑后,更是直接把这套细作体系废止了。”
“但就在大半年前,朕又将其恢复了。”
“在这大半年间,原本近荒废的细作体系已重新建立,而今朕在天下四十郡都有耳目,朕又岂会真的不知地方实情?”
“地方黑恶朕早就知道了。”
“甚至,当初城中六国贵族逃逸后的避难之地,朕都知道一二,朕之所以隐而不发,自然有朕的道理,你以为你在界休做的那些事真的是在为民请命?”
“呵呵。”
“你太高看自己了!”
“你对天下形势一无所知。”
“你也不知大秦真正的危机在何处。”
“你更是不知,就因为你的鲁莽行事,已经导致了怎样恶劣的后果,或许这几日你听得了一些官吏夸耀,认为你做了一件于民有利之事,而且还广惠周边郡县,让地方官吏不得不收起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