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儒家的确消息闭塞,但换种情况而言,六国贵族未尝不是我们的耳目,以往各地稍有风吹草动,六国贵族为了笼络我等,也为了让我等归复,都会选择将其中消息告知,但这次可有六国贵族来报信?”
“目下始皇的巡狩队列远在蓟县。”
“秦落衡也是从蓟县启程的。”
“这长达数百里的跋涉,六国贵族难道真的毫不知情?”
“如果他们真的毫不知情,为何在昨夜跟今晨他们会不时出现在孔里附近?这事你们难道没有感觉有些奇怪吗?”
孔鲋神色一凝,沉声道:“襄弟认为六国贵族知道这事,但故意隐瞒了下来?”
子襄微微额首。
开口道:
“应该就是这样。”
“六国贵族跟我们按理是一根绳上的,他们之前更是为我儒家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正常情况,不可能直接把我们抛弃的,但这次却舍弃的如此果断,恐怕六国贵族暗中就有过沟通,而以六国贵族历来的行事风格,安知不是以我孔门儒家为饵,欲钓大鱼?”
“大鱼?什么大鱼?”孔鲋满眼费解。
子襄摇了摇头。
他只是有这个猜测,但具体是何大鱼,他实际也不知道。
他知道的信息太少了!
子襄迟疑片刻,缓缓道:“而今我们已悉数逃出,兄长现在可派人去问一下魏公子陈余,这事他应该是知情的。”
孔鲋犹豫一二,点头道:“好,只是六国贵族已经对我们隐瞒了一次,这次前去询问,他们真会对我们说实话吗?”
子襄目光微凝,开口道:“如果他们不是为了算计我们,那应该会如实说了,而且我儒家对六国贵族并没有太多威胁,他们不至于赶尽杀绝。”
随后。
子襄看向屋内其他儒生,问道:“你们可还记得这几天有那些六国贵族出现在孔里。”
四周沉静片刻,终于有儒生接话。
此人凝声道:“除了魏公子陈余,还有其好友张耳,此外我似乎还见到过韩国公子张良,以及楚国公子项梁等人,还有其他的贵族,只是我认不得。”
子襄神色微异。
低声道:“这么多效力复辟的人物出现,只怕他们是真的有所图,只是我孔门被算计其中,不知是吉还是凶,若是他们扛不住虎狼秦政,首当其冲的恐会是我孔门,只是他们究竟算计的什么?以至宁愿舍弃我儒家?”
子襄一时没想明白。
也想不通!
孔鲋道:“或许只是六国贵族不愿再在我儒家身上耗费资源了?”
子襄摇头道:
“不可能。”
“六国贵族要成事,最终离不开我儒家。”
“兄长我之前曾说过,六国贵族要复辟,必以恢复诸侯旧制王道仁政为主张,不然便没有号召天下之大旗,而在复辟、复古、复礼、仁政等诸多方面,唯有我儒家对其理解最为深彻,六国贵族相助儒家,其实是在互助,而且六国贵族相助已多年,没道理突然舍弃。”
“再则。”
“而今我儒家出事,六国贵族本应出手,让我们度过难关,并以此让儒家跟六国贵族走的更紧密,甚至直接与他们互为同道之盟。”
“至于始皇摒弃儒家,这其实早已注定,毕竟大秦施行的是法制,法家主导朝廷一天,我儒家便注定没有出头之日,而这事,六国贵族同样看的分明。”
“他们不至于落井下石。”
“而且与我儒家联手,正是六国贵族反对霸道而自立于天下的基石。”
“若我儒家消亡,六国贵族将独承秦政霸道,这又岂是六国贵族之想见的?”
孔鲋不解道:
“那这次究竟是为何?”
“六国贵族没理由出卖我们,但他们这次却毫不犹豫出卖了,那就说明一定是其他原因,但哪还有什么其他原因?总不能是为了针对秦落衡吧?那不是更荒诞不经吗?”
听着兄长的吐槽,子襄双目一亮。
他已经想明白了。
六国贵族就是在针对秦落衡。
也唯有秦落衡。
除了这个理由,他想不到其他理由,而这个理由成立的原因,有且只有一个,便是六国贵族已经知晓了秦落衡的真实身份。
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为何六国贵族肯以出卖儒家为代价。
因为秦落衡为大秦十公子。
秦落衡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已是大秦储君的不二人选。
相对于其他公子,秦落衡对六国贵族的危害更大,也更不利六国复辟,儒家目前在地方已初具规模,秦廷想彻底清理是很难的,而在六国贵族眼中,只是付出孔门的代价,就能彻底扼杀掉秦廷的延续,这无疑是十分值得的。
更为甚者。
孔门一直为儒家主导。
他们一直跟六国贵族若即若离,并没有真的完全依附,而是一直借助六国贵族的势力,用以扩大儒家自身的影响力,这显然让六国贵族有些不满,若是孔门在这次事故中出事,各地的儒生为了活命,恐怕只能投身于六国贵族。
此策可谓一石多鸟!
对六国贵族完全有利而无害!
甚至于。
他们最后还可以借口不知情,把此事直接翻过去,而其他儒生为了活命,就算有所察觉,也只能装作不知情,彻底成为六国贵族的附庸。
在这一刹。
子襄已全部想清楚了。
他们儒家成了六国贵族的饵,用来引诱秦落衡中伏。
子襄走向门口,望向远处的孔子旧垣,神色难看到了极点。
曾几何时,他们儒家受过这种气?
关键他们还不能发作,只能装作毫不知情。
想到这些。
子襄脸色更显铁青。
良久,终于忍不住怒骂道:“六国贵族,你们欺人太甚!”
见状,孔鲋疑惑道:“襄弟,可是想清了缘由?”
子襄看向孔鲋,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木然的摇摇头道:“兄长多心了,我们现在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我又能猜到什么呢?不过兄长不要对陈余抱有太多希望,他应该不会对我们如实说的。”
闻言。
孔鲋眉头一皱。
他自然察觉到了子襄的异样。
只是见子襄脸色这般难看,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