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主是一种京味文化,不务正业是有的,不过未必是不学无术。
他们最重要的是把玩儿当成正经事,得玩出花儿,得玩的兢兢业业。
顽主是一种精神状态和生存状态,跟家庭出身没有必然关系,当然,家庭富裕的纨绔子弟更容易变成顽主。
草棚子里这四位,都是老老纨绔,或是老纨绔带大的,说起玩来都有擅长的一套。
除了艾恒钊这个好给人看病开药的奇葩,罗擎好鸟,白新荣好戏,侯殿臣好古玩,这也正是他被抓进来的原因。
侯殿臣爱古玩,爱到为了这些东西,把小富的家业花个精光。
这要是搁以前,顶多就是让人说嘴而已,可在大家都把‘糟粕’往外扔,找地方藏的时候,他还兴高采烈地往家里搬,不检举揭发他,还检举揭发谁?
艾启琪晚上来送饭,就看到脸通红的侯殿臣:“侯叔,你发烧了?昨天就听您说话鼻子堵,真是感冒了?”
罗擎伸手盖在侯殿臣额头上:“呦!老侯,你这烧的还挺厉害。”
白新荣摸了一把侯殿臣的脸:“我中午那会儿就看老侯这脸通红,原还以为是晒的呐。”
艾恒钊一听病了,立刻急切地过来抓住侯殿臣的腕脉:“大暑将至,这几日白天暑热,晚上又睡这湿凉之地,生病是难免的。”
摸完了脉,艾恒钊道:“风热之邪侵袭肺卫,致卫表不和,肺失清肃。”也摸了下侯殿臣的额头:“老侯啊,你这病不能耽误,不然小病就要拖成大病。”站起身道:“你要是信得过我,等会儿我给你开个方子,让我家琪琪回去给你熬上一副,保证药到病除。”
侯殿臣病的难受,听艾恒钊说起医理来行云流水,挺像一回事,想着就一个风热,便点头道:“老艾,那就麻烦你了。”
艾恒钊站得笔直,不在意地摆手道:“不麻烦,当然不麻烦。”
艾启琪站在一边看着艾恒钊的美样,想着毕竟是这身体的爹……人艰不拆,她决定不管一会儿艾恒钊给她什么方子,她都回去熬点黄连水,往里碾一片布洛芬,想必侯殿臣这感冒很快就是能好的。
终于有人让他看病,还打算吃他开的药了!艾恒钊激动得饭都没吃就拉着艾启琪,让她背下他开药方,赶紧回去抓药、熬药,争取今天晚上就让侯殿臣吃上,也好‘药到病除’。
艾启琪懒得跑回家,直接找了个背人的地方回了农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拎着她特制的黄连布洛芬,还有一陶罐姜糖水回来了。
人,不能天天光想着愁事,草棚子里这四位,吃饱了肚子,就开始了首都人民最普及的娱乐活动——侃大山。
艾启琪一进草棚子门,就见艾恒钊和罗擎正互行打千儿礼,紧跟着两人又互碰肩膀头子,来了个表示亲近的擦肩礼。
罗擎道:“瞧见没?咱们满族礼大,就这平辈相见……琪琪回来了。”
艾启琪把手里的罐子放到地上,双腿平行站立,两手扶膝一弓腰,膝略屈如半蹲状,给四人来了个蹲安礼:“给阿玛和三位叔伯请安了,侄女熬了姜汤,不知能否请各位都喝上一碗?”
四人先是一愣,接着都笑起来:“快起来,快起来。”
罗擎对艾恒钊道:“到了他们这辈,能把礼行好的,不多了。”
经过几天的相处,白新荣很是喜欢艾启琪:“琪琪身上带着架子,老艾,我介绍你个师父,让琪琪学戏吧。”
不等艾恒钊说话,罗擎就拒绝道:“得了吧,那都是四旧,你快别害人孩子了。”
白新荣翻了个白眼道:“这位爷,大清都亡了五十年了,您也别搁这草棚子里怀旧了。”
“你好好说话,别翻白眼。”罗擎撸了两把胳膊:“你这娘兮兮的调,我听了冷,你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几人插科打诨地玩笑了几句,就该喝药的喝药,该喝姜汤的喝姜汤。
罗擎抹了一把脑门和脖子上:“我看也就明、后天,应该就能回家了。”
白新宋也点头:“这正阳门能耐人多了,咱们几个?都是小虾米,没看今天又拉来一批,都没轮咱们上去吗?”
侯殿臣强打起精神:“快让我回家吧,我这都快病死了。”
“老侯你别这么说,吃了我这药,你一宿就能好全了。”
艾启琪看向艾恒钊,真想问一句:艾大夫,你哪来的谜之自信。
艾恒钊继续道:“真要出去了,几位得闲了,就去我家坐坐。”看向艾启琪:“回了家,我可得吃顿饺子。”
侯殿臣听到‘饺子’,立刻接道:“大侄女别忘了算我一份子,我带白面,家里现在就我一个,哼,恐怕我在屋里病死了,都没人知道。”
艾恒钊立刻热情地道:“老侯,你不如去我那住两天,也好我就近开药……不,掌握你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