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步走了一路,没一会儿就走到了浣河边。
时隔多年再来这地儿,感觉熟悉又陌生,沈尧站在河边定定站了好一会儿,这才略带满足地勾勾唇,转身银枪一刺,呼啸声骤起,而后一收,双手稳稳握住枪身,左刺,右戳,绕周身划圈一带,耳闻都是猎猎风声。
——沈尧这一大早的,只是晨练。
少将军在战场上的雄姿并非天生神力,就这一手凶猛非常的枪法,沈少将足足练了三年,而且天天不落。
前两天因为成亲的事他没能碰上这杆宝贝傲龙枪,现下摸着了,自然是无比喜爱,连力道都比平常多用了三分。
一套枪法过后,那杆银枪稳稳定在半空中,枪尖正好刺中一片绿色槐叶。
沈尧微微一怔——树上有人……
他收回傲龙枪,取下树叶,而后抬头看着那棵老槐树。
“末将无能,拙劣枪法怕是扫了皇上早起爬树的兴致。”
江顾旻背倚树干坐在槐树上,表情依旧淡淡,但神色明显比平常温和许多。
“枪法不错,只是……”江顾旻略略歪头,直直看向沈尧,“皇后若能自称臣妾,或许会更好。”
沈尧一愣,半天沉默。
所以昨天江顾旻那一副臭脸就是因为自己没自称臣妾?
沈尧内心无奈,若不是今早他心情好说了出来,只怕自己永远都没法知道这事。
可即便如此,沈尧也不愿答应。
“没记错的话,大梁律法里头说面见圣上需按最高官阶自称,在末将心目中,王师之位比皇后之名要重,因此才……”沈尧没说完,只是直直盯着江顾旻。
皇帝也低头直直盯着沈尧,略微惊愕之后又恢复平时的模样:“皇后若不愿,那便不愿吧……”
沈尧抱拳:“谢皇上。”
树上的江顾旻直愣愣看了沈尧好一会儿,眼眸一垂,忽然换了语气。
“尧儿,好久不见……”
一瞬间,那些冷的暖的甜的苦的喜的悲的有关江顾旻的回忆将沈尧的脑子塞满。
江顾旻是沈尧回忆里最薄凉的一个,也是最温暖的一个。
初见的那个雪天,沈天保由着两个孩子在后院玩雪。
那天,沈尧裹着斗篷疯跑,江顾旻只是在一旁站着,眼神凉凉。
没一会儿沈尧累了,坐在雪地上呼手,被冻红的两只小爪子,玩雪时还好,一停下来就疼得发涩。
沈尧皱起眉头,眼里迅速蓄满泪水,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就是这个时候,那个全程面无表情的小皇帝把他暖手的罩子递过来:“捂着会好些。”
沈尧接过:“谢谢皇……皇……”小时候的沈尧觉得用皇上这词来形容这小哥哥似乎沉重了些,因此也叫得别扭。
江顾旻没恼也没烦,看着沈尧的眼里似有温度溢出:“叫我顾旻哥哥,尧儿。”
再次听到那人唤自己小名,沈尧心里忽然钝钝地疼起来。
仿佛山水跨过,回头仍是故家一缕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