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角落里的白石听着二人的对话只感到分外无聊。
但他也不敢乱动，所以只好默默地拨弄手指甲，看着外边的枯草换了一茬又一茬，感慨冬天马上就要来了啊。
幸好，今年遇到了老大，不用再躺大街上挨冻了。
……
不到半小时，上杉澈便能明显地听见周遭开始变得热闹嘈杂起来。
这战马拉着的车可和寻常的兔马，驮马车不同，哪怕背后拉着个木车厢行进速度要快上一大截，更何况是两匹战马！
所以用不上多少时间，马车便驶到了骏府城的外围——今川义元特地挑选的“七间町”商业区的入口处。
七间町，乃是今川义元在骏府城中特意划出并重点关注培养的一片自由贸易区。
每日都有数不清的畿内、关东乃至来自南海道的商人在此交易漆器、刀剑、丝绸，粮食，酒水等等种类多到数不清的商品。
特意挑选从此处入城，也是今川义元想让上杉澈看看骏府城的繁华。
让他知道“在传闻中十恶不赦的今川义元的治下，也是有着这样一片繁华的地区”。
上杉澈略感好奇地从窗格处探出视线，便能见到一茬茬攒动密集的人头。
“人还挺多……”
这里的人口密度虽然远比不上现世的涩谷新宿的十字路口，但和荒川区寻常的大街上却已差不多了。
他再微微偏转目光，就能看见整齐的屋号（店面）从街道的这头排列至那头，也能见到一张张写有不同汉字的布幡（广告牌）悬挂在半空，随风飘扬。
原来战国时期的商业形态就这么成熟了么。
有些出乎预料。
由于进入了城中，马车的速度也放缓了下来，让上杉澈能够清楚而仔细地看过每一间店家。
其中，他也见到了不止一家铁匠铺和敞亮挂着的排排兵器。
不过一眼望去都是灰扑扑的兵器没什么稀奇，送他他都嫌占了背包格子，按斤卖都不一定能被胜海回收。
还有卖谷物，卖日用品的小店，这些店大多都扎堆开在一起，和现世里的房产中介差不多，大概是想整出一个“规模效应”来？
看着看着，上杉澈突然发现了一点奇怪的地方。
“井伊阁下。”他问道，“为什么我发现不同店面里用的秤都是同一种？”
听到这疑问，今川义元的唇角不着痕迹的上扬：“这自然是义元大人亲自考察的功劳。”
“为了便于来自五湖四海的商人和客人买卖，义元大人便专此设立了‘骏河秤’，统一度量衡，防止缺斤少两的现象发生，保证公平公正，以此促进商业发展。”
许久没开口说过话的白石紧紧盯着已经路过了的饭店，边吞口水边道：“今川……大人在这方面的确厉害。”
他恋恋不舍地回头：“我去过很多国家，也就那古野城能和这里相提并论吧。”
那古野城？
织田家那大傻瓜的领地？
今川义元听后立马反驳道：“七间町可比那个大傻瓜治下的那古野城厉害多了，未来我……啊不，义元大人可是准备将商业税再降低两成。”
“同时。”
她竖起手指：“义元大人还要将那些繁杂的税收尽量收拢在一块，大大减少复杂程度，以提升商人的流动性。”
哈？
这是今川义元能干出的事？
上杉澈听到这话都不禁想扣出问号了，百科上说今川义元可是个贪图享乐的家伙，并且还是因此而死。
既然贪图享乐，那就必须花费大量的钱。
可现在今川义元居然舍得让这么多钱从指缝里流走，这也太不现实了。
上杉澈注视着繁华的商业区，不禁陷入沉思。
——到底哪边是真的，我分不清，真的分不清啊！
谈及自己的领地问题，今川义元就下意识地顺着商农业继续说下去，
“至于农业税收的话，则还是维持现状吧。
唔……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近来义元大人发现周遭地区蠢蠢欲动，若是减少农业税收不仅军费少了，许多地方的不稳定度还会增加。
虽有益，但害处更大。”
今川义元将这一大长串说完，才发现上杉澈和白石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
这目光，分别是在说“你怎么懂得那么多”？！
“啊哈哈……这些都是义元大人前几天开会说的。”
今川义元抬了下下巴，朝他们露出真诚的笑：“我可是把这些内容一字不落地记下来了。”
上杉澈听后在心中先是感慨一声不赖，接着问道，
“井伊阁下，和我们说这些真的没关系吗？”
“自然无碍。”今川义元将手指竖在唇前，浅笑道，“这些都是些浅显的想法，想要落到实际还不知要改变多少，跨过多少重难关呢。”
上杉澈点点头，余光却突然在窗格处瞥见了数个衣着暴露，露出大片雪白的女人站在一处店门口。
这种店直接光明正大地开在大街上，不至于吧……
他正想问今川义元这店是做什么的，可话还没问出口上杉澈便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于是他看向白石。
白石抬头，和上杉澈对视了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一齐歪头朝着那个窗格外看去。
而后，他回过头小声道：“鲸屋啊鲸屋，老大，就是卖贵的要死的酒和做那种事的地方……”
白石说着，手势微变，然后朝着上杉澈露出了“你懂的”的笑容。
今川义元眨了眨眼，没有说话装作看不见。
上杉澈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个手刀轻轻劈在白石头顶，叹了口气。
就差没说“你小子没看见旁边还有人吗！”了。
不过这也给上杉澈提了个醒，似乎类似的产业在战国时期不仅合法，而且还是很发达的，有时甚至许多贵族公卿老爷都会进去寻欢作乐。
白石平白无故地头顶挨了一刀，自然得气鼓鼓地回瞪回去。
上杉澈同样读懂了他的眼神——“这不是老大你让我说的嘛！”。
“两位不必如此，这只是个很寻常的娱乐场所。”
今川义元的表情没怎么变化，她平和道：“抵达骏府城的商人大多长途跋涉在此赚取不少，稍作压力释放也属正常，并不是什么不可谈及的话题。”
白石在底下用脚踢了下上杉澈的腿小声道：“老大你看人家多大方，再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