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无力的二尺抬头，凝视着这张好看，平静，还有些说不出来熟悉的面庞。
他说会救我吗……
好奇怪啊。
明明自己重来了这么多次，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男人的说。
可自己，又为什么会对这个陌生的男人感到亲切和熟悉呢？
寂静中，二尺闭上了眼，近乎贪婪般地感受着手掌上传来的体温，沙哑说道：“好奇怪啊你这个人……明明，我都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没有关系。”上杉澈想起了那个面带诡异微笑的小和尚，“只要我认识你就足够了。”
地藏像中，二尺大人的记忆被这小和尚……或者说拥有自我意志杂念的愿力化身给封印了么。
“所以没关系，不用怕。”
上杉澈把另一只手放在了二尺湿哒哒，冷冰冰的头顶，温和而清晰地开口：“我会带你回家的。”
回家？
二尺的心中升起了荒谬的感觉。
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个奢侈到不行的东西了？
她费力地睁开眼，用模糊的视野确定了眼前的男人似乎并不是在说谎，又用星点余光看见了那个正从地上缓缓爬起的小和尚。
——那个在一生漫长的苦难结束之后，每次都会站在自己面前，让自己重复历经了那么多次罪魁祸首。
——无数次，无数次。
好累啊。
二尺在心中疲惫地想。
家……
这种只存在在幻想里的东西，不要也罢。
比起这种东西，要是能一睡不起，再也不会看见这些悲伤的事就好啦。
“如果你是来救我的……”
二尺咳嗽了好几下，微微扬起了脏兮兮的纤细脖颈：“大人，能请你，真正地杀了我吗？”
“我不想，再被一次又一次地折磨成这样了。”
上杉澈叹了口气。
怎么每个饱受苦难的人，都想要自己去杀了她们呢？
明明，自己是来救人的。
——而且这一次与上一次也完全不一样。
“这样的痛苦是最后一次了，我答应你。”
迎着少女希冀的目光，上杉澈继续道：“但是，我同样不会杀了你。”
希冀停滞，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悲伤与绝望。
二尺的眼瞳失焦，模糊又不解地呢喃：“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式神，二尺。”
上杉澈捏起少女瘦削的下巴，用哪怕在此处也仍存在在气海内的罡气将她即将陷入黑暗的神智重新激活，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
“在我死之前，你不准死。”
“还有那些男人，你一路上遇见的那些人渣，和那边那个折磨了你这么久的和尚。”
上杉澈肃声问：“二尺，你难道不想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吗？”
“想啊！我当然想啊！”
在罡气的辅助下，少女第一次口齿清晰地吼出了话语。
可她转瞬又垂下了眼睛，麻木道，
“可我做不到啊……那么多次，那么多次……起初我还会愤怒，还会悲伤，可最终我却依旧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无力地重复着一切。”
无边的绝望过后，少女悲鸣着，吐出了就连自己本人都完全不理解的称呼和话语，
“——澈大人，我做不到啊！”
晶莹的液体模糊了视野中的一切。
那张已经干涸了太久太久的脸庞，终于被眼眶中淌出了泪水所滋润。
然后，二尺感受到有温润的手指拂过自己的眼角，拭去了那些泪花。
“请放心吧，因为我来了。”
上杉澈浅笑道：“现在你什么都不用管，也不用想，先好好地睡上一觉吧。”
眼眸闭合前，少女听着宛若摇篮曲那样温和的话语陷入死的睡眠。
“——我会，做到你想要做的一切。”
小心地把二尺放躺在地上，上杉澈回头，看向那个哪怕被自己用罡气灌入体内也毫发无伤的小和尚。
小和尚依旧保持着机械的笑容，漠然地盯着上杉澈。
沙沙的话语在它的思绪中升起。
“外来者……”
“不稳定因素……清除……”
“不……他是更强大，更合适的目标……”
短暂的沉默后，诡笑着的小和尚定定地盯着上杉澈的眼瞳，用诱惑的语气道，
“你，渴望力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