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两边的宫人们见此也都齐声叩首附和:“谢代王隆恩。”
我起身后再不看他,专心下跪。
刘恒在我身旁站立良久,回头看看杜王后的棺椁,半晌后长叹一声,转身离去,随行的内侍也呼啦啦走了一片。
我们依然跪着,不敢起身恭送,因为没有薄太后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起身。
原本外臣不得入内的规矩,因为杜战的突然而至打破了。杜战来时,我身后所跪众人一片哗然,还有新进的美人们甚至惊呼出声,我却低头,身形岿然。
没有必要避讳,此时他的眼中只有他的妹妹而已。杜宜君再不是尊贵无比的杜王后,再不是高高在上划分着君臣的杜王后,她不过是杜战至亲至爱的妹妹,一去不还的妹妹。
耳边扑通一声,他双膝直挺挺的跪下,俯身拜倒在棺椁前。我随两边宫人一同叩首还礼,无意见却看见他清冷的银甲上,点点水意,闪闪发亮。
原来谁都不是插不进针的铜墙铁壁,谁都会有伤心的时候,只是这伤心是否包含了对世子未来的担忧,或者还有些他想我就不得而知了。
杜战礼罢起身面向我拜谢,却没有像刘恒一样向我靠近,嘶哑的声音没了往日的刚硬,如今听起带有别样心伤“末将有劳娘娘,娘娘辛苦了。”
“杜将军多礼了,这些也都是本宫应该做的。”我俯身还礼。
他听罢再不停留,起身快步走出灵堂。
杜战挺拔的背影裹着落寞和苍凉,明明满身伤痛却不肯表露半分,把心挂在这样男人的身上,注定是要忍受凄苦的。
我感伤的瞥了一眼身后的灵犀,她早已泪流满面,身子颤颤的有些抖动。
回身拍拍她的手,想加以安慰却是无言。
她抬头看我,泪眼朦胧中满是神伤。
薄太后抱着世子的到来让哭恸的声音陡然争大,毫无防备。她一步步走到棺椁旁,将熙儿面朝胸口捂起,随后坐在上方的椅子上,冷眼睨着下方阵阵哀声。
跪了三个日夜,今朝才尽起长。痛哭流涕的人们映衬着我,显得格外突出,我仍是挺身跪立,仍是半个眼泪也无。
薄太后看我如此登时有些不满,却碍于因熙儿在手唯恐惊吓不能拍案而起,咯咯咬牙用手点指我的方向:“哀家问你,为何不哭?”薄太后强稳了心神,厉声问道。
“嫔妾在哭。”我回答的缓慢而坚定。
她终于按捺不住心中怒气,猛地站起:“眼泪何在?”
“心里。泪在内,虽不得见,却是哀恸至深。”我回答的依然沉稳。
薄太后猛然抬眸,假意痛哭者身下都垫着暄软的衣物,只有我面沉似水,兀自跪立其中,双膝硬硬的跪在地砖上。
看个满眼的她似乎领会到了什么,有些默然。
疲累的抬起手对下面说:“罢了,都散了休息罢!只留下安宁宫的宫娥轮换着过来祭奠。”
下面跪倒俯身的宫人们还犹自心惊,唯恐此次薄太后暴怒,定逃不掉惩戒。却不料如此轻易就开恩让她们散去,一时间慌忙作鸟兽散,走了个干净。
她低低对我:“你也起罢,回去休息,哀家和世子在这待会儿。”
灵犀搀扶我起身,连日来的劳累双腿已无力支撑,我用胳膊支住灵犀手臂,强挺着轻声说:“嫔妾陪太后娘娘和世子一同在这坐会儿。”
薄太后颌首不曾拒绝,默默地坐下,我也由灵犀搀扶着坐稳下方座位。
空旷寂寥的大殿上弥漫着香烛的气味,辛辣呛鼻,薄太后似有无限心事,只怔怔的抱着熙儿,不曾注意这些。
她怀中的熙儿眨动着漆黑的眼睛,环顾四周,咿呀叫着,频频蹬动着小脚,似乎要下地奔跑。
我回头看了一眼棺椁,黯然难过。杜王后死前仍在思子心切,此时能见了却是在归去后棺椁前,不知此时的薄太后心里是否也是和我想的一样。
“恒儿来过么?”薄太后回神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急急的问起。
我低头轻声回答:“代王来过了,只是朝堂上仍有些要事还……唔……,突如其来的酸意翻涌而上吓了我一跳,这声音也引得薄太后有些侧目。
强咽下齿根酸意,我勉强笑着:“嫔妾许是脾胃有些不适,还请太后娘娘见谅。”本以为可以这样掩盖过去,无奈却是很不争气,无论怎样用力也压制不住胃里翻江倒海般上涌,最后终要撑不住慌乱的跑到殿门外吐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