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荒唐!
魏离撑着脸,见虞澜清是真生气,反而笑起来:“你也别气,太子是国之根本,我父皇便是因为没有及时立下太子,所以咱们兄弟才有那场夺位之争,他们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生怕当年的事情再重蹈覆辙,且。。。立下太子之后,也能够更好的支持辅佐下一任的君王,督促太子品性德行,总的来说,也不都是私心和恶意。”
这些折子递上来好几天了,刚开始的时候,魏离也是一样的生气。
他自己都没开口,什么时候轮得到这些臣子来做皇帝的主了,可是冷静下来想想,人不能不服老,谁都逃不开时光的流逝,或许,真的到了锻炼孩子们的时候,定下太子之位,等他能够独当一面,自己也好带着虞澜清出去走走。
这是他们之间早就说好的事情,魏离从前总觉得时间还多,可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毛病以后,他反而有些着急了。
“快十岁了,不小了。”魏离抿了抿嘴唇,“等明年边疆战事稳定下来,子珏也分封了府邸,朕想,让孩子都拼一拼,试炼一下,虽然朕心里总是念着咱们的子珏做太子,可你说的也对,这样实在是不公平,都是朕的儿子,没道理在这样的事情上厚此薄彼,太过偏心,反而叫兄弟离心,心生怨怼。”
方才虞澜清还担心魏离会说已经决定了一定要让子珏来当太子的话,现在听他能够这么讲,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太子之位,便相当于是准皇帝的位置,若是真的但凭喜爱就直接定下,自然是会寒了别的儿子的心。
往后若是兄弟反目,哥哥们的怨怼仇恨都堆积在魏子珏一个人的身上该怎么办?
好在,魏离是想明白了。
“皇上所言甚是,无论如何,要成为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大魏历代圣君,无一不是真心愿意为百姓付出之人来担任,若是心中抵触皇位,只觉得束缚之人坐上了这个位置,恐怕大魏的百年根基,便要动摇了。”虞澜清还不清楚魏子珏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或许还压根没有考虑过太子的问题,虞澜清瞧他念书也不是个拔尖儿的,舞枪弄棒倒是一等一的有天赋。
若是明年分了府邸,晓得了太子之事,肯用心念学补上多年落下的功课,那虞澜清自然也是支持他去争一争这太子之位的。
魏离颔首,对虞澜清的话表示肯定:“那此事便先这般定下了,你两个哥哥此番出征,朕心里总是担心,前线还没有消息传回,咱们且再耐心等等,快入秋了,想来秋猎前定会有前报传回,若是大魏胜了,再定秋猎之事吧。”
“皇上放心,大魏的将士们定会大胜归来的。”虞澜清安抚一句,柔和笑笑,大周如今实力大增,两国联手,没有再输给大齐的道理。
月余之后,光庆十一年八月中旬,边疆传回第一条捷报,大魏大周的将士们伏击进攻,打败大齐将士于长水戈壁附近,得俘虏百人,士气大振,后又乘胜追击,骠骑大将军虞双全亲斩对方一员大将首级,大挫大齐威风,大齐士兵退军三百里外的漠城防守,首战告捷!
魏离在大殿上捏着折子,和满堂文武官员分享这个好消息,欢欣和鼓舞响彻京城,秋季围猎,至此定下。
光庆十一年十月,边疆传回第二条捷报,大周帝周苍泓亲率精兵,与骁勇大将军虞文武一起,埋伏漠城驻守的大齐将士,烧其粮草,斩其马匹,大败大齐,胜利在望。
魏离的心终于放下,有周苍泓亲自领兵,再加上虞文武虞双全两兄弟,任凭大齐有再多的精兵,也绝对抵挡不住两国加在一起的高涨战意。
看来将大齐收拾服帖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了,到底只是个刚登基上位的小皇帝,还没到能够跟魏离和周苍泓玩儿王权之术的程度。
佞臣当道,国运逆转,颓败之相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的。
只是可惜,今年的年节,这些将士们是来不及赶回来庆贺了。
秋猎上魏子策因为和虞磊打赌的事情拼命太过,专注射箭的时候没能掌握好平衡,被突然钻出来掠过马蹄惊吓到马儿的松鼠给坑了,直接落马摔断了手,现在还固定着。
虞磊因为这事儿笑了魏子策许久,却还是乖乖的带着东西去看了这个冤家对头,主动说这次赌注不作数,等他好了再公平比一起。
魏子策虽然嘴上嫌弃,说谁需要你同情,但心里面还是承认了一回,虞磊的确是个讲义气的人。
年年节庆欢喜夜,对于虞澜清他们来说早已经没有了新奇,可对于孩子们来说,年节是所有孩子们聚在一起的大日子,有新衣裳,有红包,有朋友伙伴,魏云熙许久没看到魏子善了,见到大哥哥激动得不行,此番进宫虞沫泠也在,几个姑娘站在一处便是风景线,魏子凌和魏子策的眼睛就没挪开过。
年轻人的盛宴,真好。
年节过,便是边疆战事大胜,除战场折损将士外,骁勇大将军虞文武重伤而归,半只手臂只做简单处理险些报废,帝后亲至丞相府,倾尽医力,得以保全,两年之内,不可再以右手过度持剑。
至光庆十二年五月,中宫皇后嫡子魏子珏分封府邸,定靖王为号,至此,大魏所有皇子均已出宫定府别住。
同年六月,魏离召四位皇子共同进宫,父子再度重聚。
四人同跪乾明殿里,大殿寂静无声,已经半个时辰了,魏离依旧没有露面。
魏子策有些不耐烦了,腿麻了,针扎一样,旁边正好就是魏子凌,这让他非常不自在。
魏子善身为长子,跪在最前边,面色沉静,身形沉稳。
“大哥,父皇让我们立即进宫来,自己却在皇母后那里,让咱们跪在这里,还要等多久啊?”魏子策忍不住,挪动身子让双腿能释放出来一些。
魏子善没回头,只是清冷的回答:“四弟,父皇的吩咐自然有父皇的用意,你好好跪着,不要乱动,也不要随意说话。”
魏子策皱眉,看一眼同样垂眸冷漠跪着的魏子凌,以及虽然难受却依旧默默忍受的魏子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连年纪最小的最得宠的魏子珏也没有区别对待,一样跪在这里,他若反而怨声载道倒是显得矫情了。
这些天倒是有风声传出来,说魏离有意要册立太子了,不晓得是真是假,若消息准确,那么此番前来,想必便是要说这个。
魏子策捏紧拳头,咬了咬嘴唇,魏离属意的太子人选不言而喻,定是魏子珏,不管这些年五弟的功课成绩如何,魏离都从来没有停止过对魏子珏的喜爱。
有个有权势得恩宠的母后真好,什么也不用做,皇位就能直接被送到自己的手上。
小时候魏子策虽然也说过长大后想当将军的话,可真看见凯旋将士们鲜血淋漓的惨状后,魏子策已经动摇了。
连虞文武那样的身手都重伤而归,战场凶险,九死一生,绝不是说说而已,更何况。。。脱离皇宫后,京城里灯红酒绿的生活实在让魏子策流连忘返,权势诱惑,早已经让他也生了要争一争皇位的念头。
现在别看大家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魏子策才不信大哥那么聪明的人会想不到这一点。
每个人的心里,肯定都或多或少藏着自己的心思。
又跪了会儿,魏离才从身后的殿门进来,路过四个儿子中间,走到最上方的龙椅坐下。
魏子善最先磕头,后边三人才跟着一起磕头喊父皇,魏离的目光扫过他们,深吸一口气,让他们抬起头来。
去凤羽宫,其实是魏离还想再去听听看虞澜清的态度,若是她愿意,子珏的名字可以直接放置到勤政为民匾额之后,将来就算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也绝不会导致混乱局面。
可虞澜清的一句话,又让魏离看到了别样的潜在危险。
若是真的这样做了,将来子珏登基,他的哥哥们,服吗?
论治国才学,恐怕就连藏书阁的文小哥都比魏子珏强上许多,论武功建树,虞磊更是这一代孩子里的佼佼者,若不能心悦诚服,那么背后必生反骨。
皇陵里被囚禁了一辈子的先帝的那些儿子们,难道不是教训么?
至少这一次,给他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也让大魏的所有臣子们,都看到这一幕,也只有这样,坐上宝座的新皇,才会是被所有人认可接受的,魏离呕心沥血十数年铺下的坚实根基,才会一代一代更加稳固的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