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聂铎结巴地道,“这……”
“……!”这人真讨厌,是吧,我也讨厌……
可我不想再有旁人见到这样的我。
我更无法忍受旁人眼中的同情和怜悯,他虽然讨厌……
可他的眼中从没有过同情和怜悯……
就这一点……
我认同他……
认同他为我所做的一切……
而且,他说的……
没错……
为亡者讨回公道。
为生者赢回应有的一切。
为祁王,为林氏正名……
我唯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而一切都应以生者为先。
“凉……!”轻启着唇,梅长苏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嗯,你的感觉没受淬骨挫皮的影响还是很灵敏的。我调了十来份药膏,就这份里面加了薄荷,薄荷能镇痛也有消炎的功效……我想试试到底对你的伤是否有好处!”蔺晨了然道,“记着,就这样,用一个字回答,声音沙哑没关系,过段时间等你的气血养好了,我就帮你调嗓子!”
“试试?”聂铎唰地一下站起,怒道,“你用少帅试药?”
“你以为像他这样的人客似云来?”蔺晨说着单指一弹,将手中最后一抹药膏弹向聂铎“去,去把鸽子抓下来吧,瞧你家少帅,望眼欲穿的模样还真是让人不忍心呢!”
我的脸到现在还绑着棉布,你从什么地方看出我望眼欲穿?斜过眼瞟着解下他手腕部布条给他诊脉的蔺晨,梅长苏满心的不悦。
从你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了呀!蔺晨端着笑脸极其缓慢地动着唇,无声地道。
梅长苏心头一抽,郁闷地转动双目看向飞身去抓信鸽的聂铎:又上当了,可恶!
“脉象不错,比前几天稍许有力了些!”将垂在耳侧的散发拢到耳后,蔺晨笑嘻嘻地仰头看去,“聂铎还没抓到小雨点吗?继续继续!”
聂铎连着横穿了几次,每次都在快要抓住小雨点的时候,被小雨点轻巧闪过。
这鸽子,驯过的?
信鸽本身就要驯,可这只被蔺晨唤为小雨点的信鸽,未免太……
聂铎虽说只是武将,可身为赤焰大将的他连只信鸽都抓不到,唯有的可能就是……
“吹一下!短,一声!”一只碧绿的竹哨插在了他微启的唇间,梅长苏在狐疑中含着竹哨依言而做。
“……!”并没有任何声音响起,至少他没听到。
啪!
小雨点一个俯冲停在了他的枕边,小小的脑袋打量着绑着绷带的梅长苏,似乎不怎么明白为何这个人能吹响唤它下来的哨音。
“……!”聂铎跟着小雨点翻身而落,瞅着得意洋洋的蔺晨却只能咽下满肚的闷气。
“短,两下!”
“……!”未闻哨音,小雨点振翅而飞,直冲长空。
“啊!鸽子!”聂铎一惊,移动步伐赶紧去追。
“……!”梅长苏。
“长苏,今日是你拔毒后的第十日,我本允诺于你在拔毒后第七日再次告知靖王的消息,可我没得到金陵的详情,只能将这日子延后。”玩笑也有尽头,蔺晨见聂铎飞身离开了竹屋,沉声道。
“……!景琰?他怎么样了?”没在意蔺晨的歉疚,梅长苏微动着唇问。
“今晨我收到传讯,靖王连夜行军于你拔毒后第七日携伤回到金陵,一入金陵未等宣召就直冲金銮殿!”
“……景琰!”
“之后的事不用我说,你也该想得到。”
“不知幸或者是不幸,未等皇帝降罪,他就因伤病劳累而晕厥在金銮殿上!”
“……景琰!”
“算是触动了皇帝的心弦吧,让太医诊治一番后,就让列战英将其送回靖王府!同时下诏,靖王枉断是非,冲撞君威,但念其性情使然,被乱臣蒙骗,且其平定黔州有功,功过相抵对其直闯金銮殿之事不予降罪,不行追究!啧,还真被你说对了,有军功在,皇帝为保明君名头不会动靖王,而后也无借口再治他死罪了!”
“景琰……别再牛脾气了,别再莽撞了。和嫂嫂好好地守着靖王府,小殊会回去找你的!”合上双眸,梅长苏心头涌起的不知是苦涩还是甜蜜。
“你就不担心靖王身上的伤了?他有一处伤可是在腹部,如同当年的你腹部的伤一样,就算没毒,也是重伤。重伤加心伤可不是小事儿呢!”见梅长苏放心地闭上了眼准备小憩,蔺晨小声地道。
“唰!”如他所愿般,梅长苏瞪圆了双眸,可惜这回他既转不了头,也转不了眸……
“放心啦,云家丫头还在靖王府呢,她来信说了,等靖王伤情稳定才会离开靖王府!”蔺晨得意地笑道。
“……!”忍,忍字头上一把刀。我忍。
“不要这个表情嘛,我要帮你换身上的药了,所以才把聂铎支出去的呀,难道你是要他留在房里为你担心,还是想让他看全身涂满药膏的你?”蔺晨语不达意地道。
“……!”忍,继续忍,淬骨挫皮都忍过了,还不能这忍聒噪之人吗?
“过一会儿我要把前几日涂的药膏用药酒洗掉,并查看躯体肌骨的愈合情况。你还是要像刚刚那样乖乖听话哦!”
“……!”蔺公子,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忍,我忍!
“长苏我很想在你涂上药膏后就将你搁在这里呢!”
“……!”你敢!
“伤口要透气才能好得快,棉布再透气也不如直接涂好药膏用纱布简单包裹了好……!”
“……!”不,不要让聂铎看到我那番模样……
“我已经支走了黎纲和甄平,你身边仅留聂铎……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蔺晨看着不正经,却自有分寸……”百般滋味绕上心头,梅长苏轻轻眨了眨眼睛:由你……
他信蔺晨能懂。
分寸,蔺晨对分寸的拿捏还真是蛇打七寸,恰到好处……
他要立足江湖,是不是也要学会这招?
“试试,吹一声长音!”天蚕丝织成的薄被,透气又保暖。小心地盖实了薄被后,蔺晨了然地笑了笑,将竹哨再次塞入梅长苏的口中。
“……!”分寸的底线是什么,梅长苏看着蔺晨浅笑的脸,心里也在思忖着。
用尽余力吐出一口长气,仍未有听得哨音,但在顷刻后小雨点如箭一般俯身从天窗飞下……
“少帅……这只鸽子成精了!”聂铎满脸涨红地跟着落地,小声道。
“……聂铎,你家少帅让你去养鸽子!”蔺晨笑眯眯地道。
养,养鸽子!
“少帅,聂铎做错了什么?”聂铎一头跪下,惶恐地道。
“……”心知蔺晨‘分寸’的梅长苏这一回没有过多的动作,微闭着眼,心里暗忖:蔺公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小雨点从廊州飞来,仅用了一夜。长苏,你要不要?”
“……”这鸽子给我的?梅长苏还是忍不住睁开了双眸,用力侧过头,不敢相信地看向一脸嬉皮没个正经样的蔺晨。
“这啥表情?长苏,小雨点我是不可能给你的,不过我可以送你们一对种鸽作为聂铎养鸽子的酬劳!”
“……!”聂铎去吧,明白了蔺晨的用心,梅长苏轻轻弹着在蹭着他的手的小脑袋。而小雨点却并不躲开,反而侧着小脑袋蹭得更欢。
有了信鸽就有了传递信息的渠道,蔺公子,我该说谢谢你吗?但是,这酬劳怎么算都不等价吧。
“少帅……!”
“哈哈,聂铎,你家少帅把你卖给我喽!走走走,我先带去你去看鸽舍……!”不等聂铎回神,蔺晨已拽着聂铎三步并作二步向门外飘去。
“长苏,小雨点是第一次从廊州放飞,铜管里没信条,你先歇着等我回来再给你上药啊!”
“……”
现在一个月都没到吧,他真的要忍这家伙一年吗?
好!
忍,也是种磨练,梅长苏叹了口气,任凭小雨点在他手边跳跃,并轻啄着他的手……
……混蛋的蔺晨,有机会一定把你先收拾了!
小雨点会啄他的手,是因为这个叫蔺晨的家伙在帮他涂完药膏后,在他手背上撒了一把谷子……
忍,我忍……
竹屋开启的天窗旁有着一抹绿荫,快三月了,春意渐浓……
而他的春,还有多久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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