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铮的能耐他见识过,但卫铮是林殊的副将,可眼前这人不过是赤焰军曾经的十夫长,居然也能将他的话回得滴水不露。
“宗主,公子还是希望能尽快与宗主见上一面,一为亲谢江左收留赤焰旧部之恩,二为回复盟中长老所托之事!”
“梅公子已经将事情查清楚了?可有依据?”他明明已毁去所有线索,怎么……
“事过一年,人证已灭,物证也毁得差不多,但总有踪迹可寻。公子借着些许线索,得了一些推论,但结论总要询过宗主才能下!”
“宗主……!”一青裳男子,匆匆闯入,不见行礼,张口就道,“禀宗主,刚才黎纲带来的三个人,不知被何人射杀了!”
“什么!”姜雄一愣,大惊失色,忙道,“不是让你们拘于囚牢,好生看管吗?谁干的?有没有把他抓住?”
“……!没有。”护院尴尬地回道,“我们刚到囚牢外,这三人就同时被三枚飞镖刺中咽喉!”
“什么?”姜雄和黎纲几乎同时开口。
“好身手!”姜雄冷哼着看向黎纲。
而黎纲面色黑沉,抱拳行礼道:“姜宗主,铺中人手不多,黎纲心忧公子安危,请恕黎纲先行离去……!”
不是你们杀的?姜雄狐疑地看向黎纲,见黎纲眉头紧锁不像是在说谎的模样,抚须而道,“铺上人手可够?是否要我派些人随你去看看?”
“……!”黎纲面露难色,似有不甘,躬身道,“铺子里虽留有旧部多人,但白日里,他们多数外出做工……承蒙宗主厚意,黎纲感激不尽……”
不像有假……
待黎纲离去,姜雄立刻沉下脸,厉喝道:“你们两个给我出来!”
“宗主!”姜旭、姜海先后走出内堂,向姜雄行礼之后,齐声道。
“谁干的!”姜雄逼视着跟前两人,怒道,“让你们联手对抗梅长苏,却被他扣住人,现在还当着他下属的面,跑到堂口来灭口?”
“姜旭,是你手下干的蠢事吧!何必急于一时呢,就算要灭口也要等人走了吧!”姜海在一旁凉凉地道。
“呵呵,说来,我到现在还想不通,为何梅公子会放走你的人?你到底送了他什么大礼,姜海?”
“送礼?我不是和你一样就置办了几件摆设而已吗!”姜海不屑地道。
“我添置了几件摆设,可你不止吧!”姜旭反驳道,“你敢当着宗主的面把花费的银两说出来不?”
“你敢我就敢!”
“住口!”眼见两人当着他的面又吵了起来,姜雄喝声道,“你们各自报个数!”
“五千两!”姜旭和姜海不约而同道。
“……梅长苏连日置办下的产业不止十万,光他现在住的铺子,就在五万两以上!”梅长苏盘下的铺子,他早就命人详细调查过,该铺子开店至今已五十余年。经营内容一直未变,也正如黎纲所说,半年前铺子的主人有了转让意向,由素天枢出面支付了订金,也是自那日后,两名赤焰旧部,入住铺中替下了铺子内的两名伙计……而铺子正式的转让则是在梅长苏抵达廊州后的第五日。
五日前,这铺子带着余货转到了梅长苏手上。商行告知他的转让价为八万!
凌厉的目光扫过下位的姜旭和姜海,姜雄多少从他们的脸上读出了目光中的闪烁。
八万!
这钱从何而来?
赤焰旧部没那个能耐,而他本人因伤病一直在琅琊阁静养,哪来的银两?
琅
琊阁会好心到救了人,治了病,还送上银两?
可能吗?从来没听说过琅琊阁会往外送银子的。
如果是素天枢送的,半年前就能盘下转送,又何必等到今日?
姜旭、姜海虽为兄弟,年岁相仿,却因异母所出,二人的长相大相径庭。姜旭比起姜海约莫高出大半个头,且较姜海更为魁梧壮实。而姜海则从表象来看,更具书生气。
只是,身为异母的兄弟,到底流着相同的血,两人的品好极其得相似。不过才弱冠的他们,每人手上都戴着一个硕大的翡翠扳指。
“姜海,我可听说梅公子盘下的一家染坊原先是你名下的!”姜旭摸着板指不经意地道,“是西街哪家商铺来着?”
“我也听说,梅公子曾有意盘下你名下一家纸坊,只因你要价太高而作罢!”姜海轻蔑地看了一眼姜旭,冷哼道。
“只不过是比市价高了两成而已,哪里高了?总比你低于市价三成转手来得好吧!”
“你……!”
“够了!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铺子买卖也属正常,但这交易对象太过敏感,就不得不引起他的注意。一个高于市价两成未得成交倒也正常,可姜海为什么要低于市价三成转让染坊?
“宗主,我虽以低于市价三成转让了铺子,可也与梅公子签下协议,日后所获赢利,我可得五成!如果宗主不信,我这就叫人送来契约书。”
有这等事?姜雄蹙眉看向得意忘形的姜海,正欲发问,却有门人来报,说是四大长老要见他,让马上过去。
这是第一次。
梅长苏闲坐案桌前,煮着清茶,听着聂铎和黎纲两个人的回报。
“嗯,好!”梅长苏轻声道,一切都按他预计的走向有了结果,只不过……
壶中的水倾泻而下注入茶盏,渐满。
他不能心软,不能因为杀了三个江湖杀手而心怀内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是敌人。
沦为战犯,又有几人能存活?
“公子小心!”
聂铎收走了半满的茶壶,黎纲则欠身查看梅长苏被溢出的热水烫伤的手。
“没事!”梅长苏甩了甩微微泛红的手,轻声道,“一切都朝着我想的走,还算不错!”
“公子,剩下的人被长老们带走了,这,没问题吗?”聂铎问。
“人到了四大长老手上要灭口当然不易。”梅长苏轻声道,“有姜雄作保,要让姜旭给我个交代容易,但要将事推到姜旭身上,难!”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黎纲擦干了案上的水渍,接过聂铎手上的茶壶,为梅长苏重新斟上了热茶。
怎么办?
蔺晨说一山容不得二虎,除去姜雄父子换取赤焰旧部在江左的安生,这容易。但要让四大长老将宗主之位交付于我……
“公子,您怎么了?”梅长苏长时间的缄默让聂铎心忧不已,“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去做,您尽管下令。”
“我……”梅长苏如同鱼刺在梗,艰难吐字,“我没想过会将兵法用在非战时;我没想过有一天,我也会命人去杀被俘的囚犯;我没想过在战时都没用过的借刀杀人,会用在无辜者的身上。”
“公子……!”
“可我等不及了,也没时间慢慢来……就算有时间,我也不能等。旧部们都在看着,如果我不能在短时间内在江左拥有自己的权势,卫铮帮我稳下的局面就会因我的无所作为而丧失。届时人心浮动,再要收回就难了。”
“公子,我们不会……!”聂铎、黎纲齐声道。
“……我第一次独立作战,手下士兵也不过百人,可这百人中真心服我的能有多少?”梅长苏抬头望向站立在他跟前的聂铎和黎纲,冷眸凝视正前方,“而眼下的情景和当年相比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