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殊,你是不是在想他不配我这个长辈为他立牌位吗?”杨观道转着念珠冷哼一声,“我杨观道若存这等想法又岂能容儿女自配婚事?”
那是为何?梅长苏内心咯噔一下,疑惑地看向杨观道。
“论才华,他在所有皇子中居首。可他若有靖王妃一半机敏聪慧,这些人焉会在这方寸之地?你我焉会在这斗室之内?”
“景禹哥哥他……”他只是……想要说的话鲠在喉间。他该说什么?说景禹哥哥不愿揣摩“圣心”没有错?还是说嫂嫂的言行不对?
“小殊,你称你爹为父帅,可知这父帅的含义?”
“帅在上,父在下!”梅长苏回道,“帅令高于一切!”
“那么你口中的景禹哥哥是否明白,君臣父子,先臣后子?”杨观道冷声道。
“无论为臣为子,景禹哥哥从未做出过有损君威之事!”梅长苏自信地道。
“是吗?那满朝文武皆遵从萧景禹之言又该作何解释?”杨观道沉声道。
“景禹哥哥所言皆为国为民,满朝文武为何不能依言行之?”梅长苏反问。
“好!”杨观道点了点头,“我再问你,就说刚才提到的‘以三十年为期,滑族子民可获得与大梁子民同等待遇’这点,小殊,你怎么看?”
“景禹哥哥仁德爱民!”梅长苏自豪地答道。
“想知道当年的蔺晨是怎么评价的吗?”杨观道冷笑着反问。
“他怎么说?”梅长苏忙问。当年他刚刚拜在黎崇门下,仅长他一岁的蔺晨会有什么想法让尧王舅舅为之“称赞”?
“默守陈规三十年,还有多少人会想改变?一旨皇令就想要上行下效吗?也不想想他自个儿的身份!”
默守磨规三十年,还有多少人会想要改变?
一旨皇令,就要上行下效吗?
蔺晨的话代表了琅琊阁的评价?
景禹哥哥的海晏河清怎么到了琅琊阁眼里竟是这等评价?
也不想想他自个儿的身份!
景禹哥哥的身份?
景禹哥哥是皇长子,有什么不对吗?
白烛映照下的脸眉头紧皱。
“小殊!你好像有些明白了,却又没全明白!”杨观道扫了一眼梅长苏,“按着祁王所说,三十年后滑族男子能入朝为仕,女子能嫁与大梁官员为正妻,对吗?”
不对吗?
“把这话往深处想,滑族女子可被扶为正室,其子也可成为嫡子,对吗?”
“对!”梅长苏点了点头,“景禹哥哥就是这个意思。”
“但祁王为何人?他虽为皇长子却非嫡子!”杨观道冷笑道,“一个庶出的皇子说出这话,你让旁人怎么想!”
梅长苏犹如五雷轰顶,被杨观道的话震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言后并非无德,也并非无出,只是嫡子早夭。且萧选、言后正值壮年,大梁皇室随时会有嫡子
降生。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在有些人听来,萧景禹会是你所想的拥有‘赤子之心’的臣子吗?”杨观道冷声道。
“不,不!景禹哥哥没有这种想法!”梅长苏慌忙辩道。
“我当然知道景禹不会有这个想法!”杨观道轻叹一声,“只是你能左右旁人所思所想吗?又或者说天下间仅有蔺晨一人有这个想法?”
蔺晨?蔺晨有这个想法不为过,也不为错。但在朝堂之上、后宫之中,会有人有这个想法吗?
因一场瘟疫失去嫡子的言后会是这个想法吗?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一意孤行,不顾及他人所思所虑,是谁的错?”杨观道又问。
梅长苏瞪着祁王一门的名册,心中五味杂陈。
“林殊认为景禹哥哥没有错!”梅长苏沉默片刻后艰难地道,“为臣,景禹哥哥为国为民,心中无私;为子,景禹哥哥恪守本分,敬言后为母;为兄,亦有长兄风范。昔日嫡皇子在世时,景禹哥哥依着他的年岁悉心教导,未因他年幼而有半分不敬、怠慢或藏私!”
“祁王无错,那么小殊觉得靖王妃有错?”杨观道冷笑着反问。
“嫂嫂……无错!”梅长苏眼神一黯,语气没了刚才的激昂。
“小殊认为靖王妃是有心计之人吗?”
“祁王无错,靖王妃也无错,那你认为是谁错了?”
“皇上错了!”梅长苏通红的眼眸像是要滴出血。
“萧选有错,但他犯的错只不过是千古帝王皆有的通病!”杨观道幽然一叹,“而祁王不懂圣心却为大错!”
“祁王不懂圣心有何错?君臣之间,本就不该存有芥蒂!”梅长苏反驳道。
“小殊,我再问你一件事!你可知萧选招林乐瑶入宫除去私心还有何目的?”
“尧王舅舅刚才说过了,萧选为求权利制衡故招姑姑入宫!”梅长苏轻声道。
“那么萧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了吗?”杨观道冷笑道。
“……”
“呵,你都敢把豫津绑树上还让靖王替你背黑锅,我就不说祁王的‘风范’了。”杨观道语气一转。
“这……这跟景禹哥哥无关,是小殊年少狂妄!”梅长苏面露尴尬。
“呵呵,如果没有萧选护着,太皇太后宠着,你会干下这样的事?”杨观道讽刺道,“你都这样忘形,更何况祁王!”
“景禹哥哥不会像我这般放肆!”梅长苏辩解道,“他不但为此斥责了我,还把我押去言府赔罪!”
“祁王当然不会放肆,就像你虽然骄傲却不会妄为一样!”杨观道冷哼一声,“可是萧选都没发话,他一个皇长子凭什么训诫一个将军的儿子?”
“怎么,还认为他没错?呵呵,本为幼弟间的玩闹,被他一弄,不但满朝皆知,就连整个金陵城都知道了。”杨观道嘲讽道,“这叫没错?”
“景禹哥哥只想让我知道‘勿以恶小而为之’。”梅长苏强装镇定地道。
“勿以恶小而为之!他知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就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什么叫‘伴君如伴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