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斜着小眼睛盯着我看了看,眼珠子叽里咕噜转了几圈,抬手挠了挠满头的斑驳乱发,突然问:小朋友,你的功夫……跟中国湖北的赤虎道长、洛杉矶唐人街的火阎罗老丁有关系吗?是他们的徒弟还是徒孙?一边问,眼皮一边急促跳动着,面部表情非常丰富。
我苦笑着摇头:家师脾气古怪,从来不允许我提他的名字,抱歉。
他叫我小朋友,当然就是以前辈自居了。
我客客气气地抱了抱拳,行了个江湖人物的礼节,谦恭地问:这幢别墅里到底有什么宝贝,能惊动贵帮的大驾?
韩国、朝鲜两国,与中国一衣带水,所以三国间的江湖人物、江湖规矩、江湖行话都有共通之处,甚至经常在这三地飘泊的人,每一个都会精通中文、韩语、英语。
我这种说法,已经给足了黑夜天使面子,没料到他狠狠地甩了甩手,毫不客气地回答:别墅是你的吗?我从来不觉得这里是外人的家,每次去通灵之井喝茶,都得顺路在这里睡一觉,养养精神歇歇脚。实际上,我一直觉得它是我的家才对!
他看了看茶几上的菜,伸手抓起一条鸡腿,据案大嚼。
从他的双手柔若无骨的外型就能看得出,这个人练缩骨功已经至少有十个年头。因为缩骨功最难练的部分,就是双手和双脚。这两个位置,全是由无数细碎的骨骼连缀而成,可以缩的程度很小。如果能练到可以任意缩减三分之一的程度,已经是到达了缩骨功的极限。
这个人的身高大约有一米七零不少,手掌却只有普通女孩子的手那么大小,约摸缩减了二分之一的样子。单看这一点,称呼他一声前辈也不为过了。
三口两口吃完了鸡腿,他把受伤的腿搬到沙发上来,拉起裤管,露出膝盖。
我越发感到抱歉,因为被我踢中的地方,已经有五厘米见方的一块肌肉淤青一片了。
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取出一只一寸高的圆筒喷雾器,在膝盖上嗤嗤地喷了几下。做完了这些,他仰起脸,向我不怀好意地笑着:小朋友,你心里的谜我可以解开——小绿豆眼又在转来转去,而且这一次,他露出了两排焦黄的牙齿,一看就是个烟不离手的超级瘾君子。
你能?真的?
他肯定地点了点头,绿豆眼里掠过一阵不易察觉的困惑。
我不敢再轻易相信别人,这是个锱铢必较的金钱社会,没有人会主动帮别人做什么,除非是出于利益驱使。
他心疼地看着自己的膝盖,不断地皱着眉咝咝吸着凉气,似乎那种喷剂对肌肉有很强的刺激,非得咬牙忍住才行。
我在记忆里搜索着此前看到过的关于黑夜天使的资料,帮主以下的骨干分子,最明显的特征是年轻化,没记得有超过三十岁的头目——这个头发半白的老家伙是从哪里来的呢?
刚刚他提到以前经常夜闯别墅,看来不是假话,因为按照手术刀的吩咐,一到黄昏,所有的人会全部撤离,这里只剩下一座空宅,当然可以任高手盗贼自由出入。
我要一百万,给我这笔钱,我可以告诉你一件最不可思议的事。这样的猛料如果发给《朝日新闻》,嘿嘿,只怕当天的销量会暴涨翻番……怎么样?他贪婪地伸出柔软的舌头,在自己干涸的嘴唇上舔了舔,像一条狡猾的即将得手的蛇。
一百万不是个大数目,但我怀疑他的话只是在故弄玄虚、骇人听闻。
任何一个加入了偷窃这一行并且立志成为顶尖高手的人,无不渴望得到前辈们的指点,修炼缩骨功,但这种功夫练到最后,极有可能**缩入体内,体表特征跟阴阳人无异。随着身体的诡异变化,人的性格也会发生变异,严重的还会造成毁灭性的人格分裂。
在没弄清他的身份前,我不会做任何承诺。
嘿嘿,我看到了那个小姑娘是怎么消失的——他伸出右手食指,向我得意地晃动着:一百万,美金。然后,这个秘密就是你的了……
我浑身的血呼的向头顶涌上来,向前猛的跨了一步:消失?她真的消失了?消失去了什么地方?快告诉我……
他的指头固执地在我脸前摇晃着,满脸都是得意的坏笑:小朋友,别激动别激动。给我钱,你女朋友的下落也就有了,绝不食言!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口袋里取出支票簿,迅速地写下了他要的数字,嗤啦一声撕下来。看到支票,他的绿豆眼一下子瞪大了,滚圆滚圆的,眼珠子像是要挣跳出来似的。同时,他又伸出柔软的舌头,不停地在嘴唇上舔着,一副心痒难耐的样子。
钱在这里,说了,它就是你的。我捏着支票,举在半空。
他咬了咬牙,恼羞成怒地大声咆哮着:我能骗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南韩第一妙手神偷就是我——给我!快给我那张支票!看他的样子,如果不是膝盖重伤,很可能就要跳起来连抢带夺地动手了。
你?鼠疫?我怀疑地盯着他的脸。
鼠疫这个名字,已经是东亚、东南亚一带响透半边天的江湖传奇人物,本人的真名已经被越叫越响的外号所取代,当然,老江湖们总会记得,鼠疫也是金姓家族里的一员,论辈分应该是金妖狐的远房叔叔。
十年之前的一件事,令鼠疫的盛名提升到了极点,那就是窃取日本军事委员会的西风作战计划、泄露给韩国政府的事——据说那个计划的本旨,是日本的极端****分子,准备以韩国南部的三个重要城市为进攻对象,试验自己刚刚发明的水底攻击武器。
计划失窃,顿时在国际上掀起轩然大波,联合国方面立刻派战争观察小组到达日本东京、韩国汉城,从而将这场即将爆发的小世界大战消弥在未燃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