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伦又开始捂着嘴打喷嚏,鼻音更重了:风哥哥,我尊重你的决定。
她想说的话肯定很多,但隔着千山万水,都全部省略掉了。正如我无法决定她的搜索队的下一步动向一样,她也没法说服我做什么或是不做什么,换位思考,她闭嘴的做法,无疑是最聪明的。
电话里也出现了冷场,最后是我先打破了沉默:苏伦,你有没有想过,第二座阿房宫只是有人编造出来的神话?经过无数次的以讹传讹之后,流传到今天,就成了活灵活现的真实情节。还有,你该去过普陀山吧?山上著名的八景之一普陀云海出现时,很多人亲眼见过云海中屹立着佛光万道的连绵宫殿——不必我说,你也明白那只是海市蜃楼的一种,埃及沙漠里时常能见到。在你所去的西南边陲,很多世代居住于丛林的人,像是陶渊明《桃花源记》里的隐居者一样,连朝代更替都不清楚,又怎么会知道阿房宫与海市蜃楼的区别?
苏伦笑起来:风哥哥,你打的比喻非常对。
海市蜃楼被喻为贪心魔鬼的诱惑,过去的漫漫历史长河中,曾夺去了无数贪婪者的性命,他们总以为向前一百里、五百里、一千里,就能进入那个金碧辉煌的地方,最终却成了沙漠毒蝎的美餐。
深山老林里极多瘴气、毒雾,特别是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常常会凝固不动,停留在某一个地方二十四小时或者更久。阳光投射到这种混浊的雾气中时,最容易产生彩虹和莫名其妙的幻像。
以苏伦的知识结构,这些都是早就俱备的探险常识了。
那么,风哥哥,天梯会通向哪里?依照当地人的传说和那两名老农发誓赌咒说过的,一进天梯,能看到星星、月亮、火球、悬浮在空中的轮船……她笑着暂停,为我解释:轮船是不可能悬浮在空中的,老农指给我看过,他们以为是轮船的东西,与太空望远镜哈勃非常近似,所以,这里应该更正为航天器——
我只能无语了,不过说实话,苏伦的描述很吸引人:充满危险的封闭山谷、名为天梯的古屋、进入古物后看到的诡异情景……如果不是有海底神墓的事牵着,我倒也很想进那个什么天梯去看看。
老农说,进入天梯后,身子会一下子沉到地下,一直下落,大约吸完半支无过滤嘴香烟的时间,眼前有亮光的时候,就进入了阿房宫。苏伦的叙述津津有味,像是在念一本类的传奇小说。
电梯?古屋天梯是一架电梯?那是我的第一反应,也是任何现代人必然的反应。
苏伦长叹一声,刹住话头,换了另外的话题:风哥哥,还记得土裂汗金字塔下的那些孟加拉国金线蝮蛇吗?以蛇类的生活天性,易地而居,成活率非常低,就算勉强进行大规模迁徙,最终结果,不是死亡殆尽,就是被当地的蛇类完全同化。我一直在想,兰谷里的飞蛇来自何处呢?对照蛇类的全球图鉴可以了解到,这样的飞蛇曾见于中美洲的热带丛林里,数量极其稀少——
对面那青铜像手里的盒子忽然射出一道亮光,笔直向西,从我头顶上方越过。
我猛然跳起来,把电话机扯到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某个塑料部件摔断了,碎片乱飞。那道亮光投射到大厅的西墙,旋即折转向上,在楼梯拐弯处发生了第二次反射,冲向二楼。
风哥哥——苏伦叫起来。
我扔下电话,飞身越过沙发,跳上楼梯,右手在扶手一搭,凌空跃起来,避开光线,落在二楼入口处。光线的最后落点,就在那青铜武士像的眉心上——最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他站立的角度至少向正北偏移了十五度。这个变化非常明显,因为他此刻几乎是正面向着楼梯,只要稍加留意就能看得出。
光线持续了三秒钟,然后就消失了,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和味道,唯一的改变就在武士像的站立角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