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呢?心里是否藏着某种秘密?就像看似木讷无用的李康一样?
风,第二杯酒之前,我想告诉你一段顾家的家史,一段只有我与大哥两个人知道的故事。其实,每个人风风光光的背后,都隐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伤痛秘密,不肯轻易提起。这段家史,大哥曾告诫我永远尘封起来,不再提起,让它永远从我们的记忆里消失。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出现了转机,我也已经站在这里,或许就该告诉你……
她提起酒瓶,第二次斟满了酒。
我只是微笑着,端起属于自己的杯子,不轻易打断她。
港岛古玩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顾知今是个极其骄傲的人,不轻易授人以柄,更受不了别人哪怕轻微的言辞攻击。久而久之,他成了一个没有缺陷的人,无数闪耀的荣誉光环,将他紧紧罩住,自然也就无人去探究他的家史。
风,你愿意听我的絮叨吗?顾倾城撩起黑发,意味深长地笑着。
好酒融化了她的冷淡,也稍微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愿意听,只要是对大家目前进行的工作有益的,任何事,我都愿意听。
我相信,她不是容易下笔千言,离题万里的人,这种场合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与探险相关的。以我对她的感觉,冷静、睿智、胸藏玄机、包罗万象,比苏伦更加深沉干练。
所以,我比她更希望我们之间能够开诚布公,大家做志同道合的朋友,而不是相互猜忌的对手。
谢谢。顾倾城仰起下巴,恢复了向南凝望的姿势。
游动哨走动的范围稍远了些,应该是避开偷听我们谈话的嫌疑。这群人的素质要比飞鹰的兄弟高很多,卫叔的领导能力也胜过飞鹰百倍,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已经决定,为飞鹰那些死难的兄弟拿出一大笔抚恤金来,挨个分发给他们的家属。没有人甘心失去生命,但任何探险过程中,都难免有人罹难,从古到今,从无例外。
风,顾家的上一代,也就是我的爸爸妈妈,结局非常不幸。到今天为止,他们的名字早就无人记得,当年江湖上叱咤风云的神仙眷侣,已经变成港岛私家疗养院里的两具植物人,生不如死,再也无法睁眼回应我们。
她浅啜着烈酒,双眉渐渐皱紧。
没有人理解,我和哥哥耗费巨资收购全世界各种中国古琴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风,你也不会明白,大多数人都以为,那只是哥哥投资赚钱的手段,就像所有的古玩商人一样。其实,我们一直在寻找一架绝世名琴,并且深信不疑,有了它,就能唤醒沉睡中的父母。
我轻轻哦了一声,她的这段家史,竟然与我在北海道枫割寺里唤醒藤迦有些相似。
植物人被唤醒的个案,每年都会发生,只是几率非常小,几十万分之一而已,并且毫无可供研究的线索。
令兄已经收集了那么多古琴,难道始终没能找到想要的那一架?
以顾知今的财势和名气,全球任何一个拥有珍稀古琴的人,不管想不想出售,都会进入他的花名册,并且第一时间赶去考察研究。毫不夸张地说,顾知今已经成了二十一世纪最有名的古琴活字典,他找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几乎没有希望了。
顾倾城摇头,又一次紧了紧衣领:顾家祖传的琴谱中,对那架名琴有过论述:琴声一起,百鸟毕集;一曲弹罢,绕梁三日。它出自于古代最有名的琴师师旷之手,名为鸾凤归来兮。师旷造出这架琴之后,只弹奏过一次,竟然同时招来了百鸟、百兽、幽魂、山鬼,被世人视为不祥之物,挖坑深埋。所以,历史记载中,根本没出现过它的影子。风,不必感到奇怪,历史中不曾记载的,并非没有存在过,那么多野史、轶史,其中描述的,就是没有被历代帝王修删过的真实资料,对不对?
她的目光极其敏锐,我只是微微沉吟,她便看透了我的心思。
这架古琴,会在我们即将到达的地方?我抓住了她叙述的核心。
姑且不论以上叙述是真是假,至少,她说出了此行的另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
对,我和大哥查阅了与师旷有关的全部资料,晋国灭亡后,师旷的四名弟子挖掘出古琴,献给了秦始皇嬴政。众所周知,秦始皇拥有的所有宝贝都放在自己的墓穴与阿房宫里,再也不会有第三个藏匿地点。现在,我已经得到了确切资料,古琴并不在秦始皇墓中,那么剩下的答案,就只能是阿房宫了。
说到这里,顾倾城忽然一声苦笑:风,我和哥哥不是界的人,不过帮我们探索秦始皇墓的,却是这一行的顶尖高手,更是你最熟悉的一个人——手术刀。所以,这个消息绝对可靠。
我默默地啜了一口酒,一瞬间,手术刀惨死在土裂汗金字塔下的情景又一次浮上来,心里一阵难言的酸涩,伴随着更强烈的自责。
手术刀死了,我曾答应过他照顾苏伦一辈子,几个月之后,苏伦便古怪地失踪,万一出了意外,我真不知道这一生的懊悔该如何去面对?
对不起,风,我不该勾起你的那些不快……顾倾城的话满含歉意。
我无言地举了举酒杯,那些事毕竟已经成了过去,人活着,一定要努力向前看才对。
时间已经过了零点,新一天的太阳将在数小时后升起,我们手边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所以我希望顾倾城能尽快说到重点。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李康说出全部秘密呢?这才是我一直苦苦思索的问题。
陡然间,我耳朵里传进一阵奇怪的声音——铮铮、铮铮铮铮……由低到高,越来越昂扬激越。
风,你听到了什么?顾倾城非常警觉,倏地转向我。
琴声,我听到了琴声。那种声音,应该是琴师在开始演奏之前的调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