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先生,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顾倾城漆黑的眉惊艳地一挑,黑白分明的眸子悠然一转,泛出一个寓意复杂的微笑。
我平静地摇头:没有。
我说的是那边——她用下巴向南面点了点,眼角笑意更深。
我本以为她指的是我在帐篷外偷听的事,所以断然否决,现在一下子明白,她指的是山洞里传来的声音,又是那种若有若无的琴声。
循着这些声音,至少能找到发声的工具、弹琴的人,我准备明天就依照这条思路进洞。古人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得到一些,就得有冒险的勇气,你说呢?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像是在问我,更像是自问。
我也有过同样的想法,不过现在一旦明白石柱下面藏着一个凶险无限的隐秘世界,立即就把原先不成熟的计划否定了。人死不能复生,孙贵已经为此付出了生命,我没有权力再让别人身处险境。
看不见的危险,永远比看得见的危险更令人忧惧。
要我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找不回苏伦,这一辈子都再不会快乐了——一刹那,苏伦的影像弹射在我脑海里,特别是在十三号别墅第一次见到她时,长发披拂、纤腰一握,定格在我记忆的银幕上。
我的眼眶一阵发热,胸口也猛地痛了起来。
顾倾城吟诗一样地微笑着: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至宝视之。如果苏伦小姐知道你的心,一定……一定——你听,什么声音?
就在正前方遥远的山巅之上,有一阵尖锐的呼哨声陡然响了起来,三长、三短,稍后又是三长、三短。
菲律宾人的紧急求救信号,应该属于亚马尔罕族的特殊土著语言?顾倾城脸上浮现着一个惊愕的巨大问号,菲律宾海域远在东南,那里的土著语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比她更感到惊骇,因为我的一个朋友就精通这种语言,并且是东南亚一带名声最响亮的黑道高手。
呼哨声再次响起时,已经近了不少,这次是极长的一声,中间经过了六道高低起伏的悠扬转折,像是一只寂寞的百灵鸟在大声唱歌。
顾倾城迅速看了一眼腕表:竟持续了十五秒钟?这人好深的内力,一边急速奔跑还能一停不停地发出啸声。
我几乎已经肯定了那个人的身份——老虎!在埃及沙漠里盗取《碧落黄泉经》之后消失的老虎!
一阵飒飒的风声响过,卫叔已经出现在顾倾城身边:小姐,是有强敌来了吗?
他的反应比我想象的更快,手里已经拎着一支黑沉沉的冲锋枪,保险栓也早就弹开。
流动哨们茫然地抱着冲锋枪向远处眺望着,或许是山洞里越来越多的神秘事件已经把他们的神经摧残得麻木了,所以再有新情况发生也只是被动地接受,无法做出第一时间的快速反应。
不一定是敌人,风先生,你的意思呢?顾倾城的目光扫向我。
我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心里却像万马奔腾、千军决荡一般纷纭动乱。假如老虎真的在此地出现,已经无迹可循的《碧落黄泉经》也会跟着现身,搜寻大哥的线索也就能够继续下去了。
可惜苏伦没在这里,或许只有她能分享我此刻的愉悦心情吧。
叫狙击手准备射击,全体戒备,全体戒备!卫叔低声吼叫着,他身后跟着的两个传令兵立刻飞奔而去。
老虎的内力、武功、刀术、枪法冠绝东南亚黑道,而且背后有自己庞大的澳洲家族撑腰,如果不是生性散漫,早就能创立起威震江湖的大门派了。
我真的希望他能出现,成为自己打开困局的有力助手。
当那啸声第三次以三长、两短、一长的频率出现时,我长吸了一口气,力发丹田,啸声脱口而出,同时向南飞奔。
经过了日本枫割寺一战,我的内力在几大高手的帮助牵引之下,有了潜移默化的提高,今天是第一次施展。啸声一起,声震四面山谷,激起无数层回音,立刻把对方的呼哨声盖了过去。
夜色仍然昏暗,但我和对方凭着声音指引,半分钟之内便在一个突起的小山峰顶上相遇。
老虎——隔着三十步,我已经纵声大叫,心情一阵激动,喉头竟然有了微甜的血腥味道。
那个人穿着一身灰色的皮装,脖子上系着条米白色的丝质围巾,半尺长的穗子随风飘摆着。相距十五步,他便开始仰天大笑,凌空飞跃起来,与我在半空里相拥,一同飞旋着落地。
风,终于又见面了!我还以为,沙漠里的分别是这辈子最后一次会晤呢,哈哈,老天有眼,又一次帮我重回阳间了,哈哈哈哈……他的笑声将临近的夜枭全部惊动起来,扑扇着翅膀吱吱喳喳地飞向树丛深处。
除了老虎,谁还有这种一笑震惊山林的豪情?只是我绝对没想到能在这个地方看到他。
他的手掌依旧粗糙有力,满腮胡须也肆意扎煞飞扬着:风,有没有酒?咱们兄弟俩喝上一场,然后再讨论一件天大的怪事——
我放开他的手,蓦地看见他左边脸颊上一道两寸长的伤口血肉外翻,渗出的血珠不断地滚落到脖子上。
发生了什么事?谁伤了你?唐心呢?我急促地追问。能将老虎伤成这样的人,武功必然高明到极点,如果仍然左近,我一定得告诫顾倾城与卫叔他们小心戒备才是。
风,这道伤口是日本人送给我的,不过却是上次盗经时发生的事了……唉,这件事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咱们先喝酒,边喝边告诉你。
老虎眉头一皱,两眉正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川字。他的眼神之中,除了焦灼之外,更多地充满了难言的困惑。
相信此刻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狙击手的瞄具里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