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嘎嘎,机枪怪吼起来,枪口喷出的火舌正对着傀儡师的胸口,枪膛里退出的弹壳满天花雨一般坠落着,沿着光秃秃的岩壁叮叮当当地跌下来。这种欧洲菲尼克斯武器加工厂出品的最新速射机枪,每个加强弹鼓的容弹量为四百发,双路供弹,卡壳几率为十万分之五,已经作为美国海军陆战队二零零九年武器换装时的首选。
傀儡师的后背衣服瞬间被撕裂成了蜂窝,在他急促翻身后退时,子弹啸空,在月光下结成了耀眼的弹网,始终追随着他的身体。
何寄裳情不自禁地赞了一声:好!
傀儡师在布局、结阵、伏击、偷袭方面是当之无愧的行家,但论及面对面的交锋,却并不占太多上风。看来,江湖传言有时候也是非常正确的。
他的身子倒飞回来,飘然落在寨子最外围的小楼顶上,脚尖一沾即起,如同蜻蜓点水一般,作势要展开第二轮攻杀。那些交织如雨的机枪子弹虽然射中了他的躯体,却并没有造成丝毫的杀伤力,这一点,让何寄裳脸上刚刚露出的喜色迅速隐没了。
刚刚她借妩媚的笑容向傀儡师施展苗疆的迷魂术,劳而无功,再看到傀儡师在枪林弹雨中进退自如之后,想必心情并不轻松。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傀儡;凡为傀儡者,皆曰:可杀、可杀、可杀……傀儡师厉声呼号着,双臂一展,如同阳春三月里的风筝,飞到二十多米的高度,骤然向下俯冲。
射手丢下机枪,一个鱼跃翻滚,向左侧扑出五米,再次跳起来时,手中便多了一支缠满了草绿色伪装带的狙击步枪,双脚叉开,稳稳地向天瞄准。
卡库——我低叫了一声,只有真正的名门弟子,才有他那样一枪在手、万夫莫敌的气势。在营地里射杀唐小鼓,只是牛刀小试,毕竟面对一个逃跑者或是一个进攻者,其意义完全不同。
噗、噗、噗,连续三枪,傀儡师像是农历新年时点燃升空的二踢脚,连续翻滚,在半空里三起三落,但双臂一直平伸着,最终维持住了身体的平衡,继续俯冲下来。
卡库的枪法之精准毋庸置疑,接下来的七颗子弹,全部击中目标胸口的要害部位,但傀儡师中了那么多子弹,却依旧生龙活虎,如同妖魔附体一般。
不死?难道他练就了不死之身?何寄裳的惊骇溢于言表。
我手中的刀突然铮的一声长鸣,刀刃弹出一寸。那柄沙漠之鹰落在傀儡师手里,而且此刻就算有枪在手,我的射击水准跟卡库只在伯仲之间,手枪威力更无法与狙击步枪相比。
卡库弹夹里的子弹已经打光,一对一的单挑战斗中,狙击步枪子弹打完的几率非常小,往往在前三颗子弹射出后就已经结束战斗了。没有子弹的枪手,只剩下任人宰割的无奈,卡库保持着举枪的姿势,也被神奇的傀儡师惊呆了。
我握住了刀柄,想也不敢多想,骤然向前飞出,只想在傀儡师重创卡库之前,半途截住他的致命杀招。真正的生死关头,胜败差距不过是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秒的间隔。
以我的轻功,只会落后于半空落下的傀儡师,毕竟从目睹卡库先是机枪狂扫、后是狙击步枪高射表演这几秒钟里,以为他是稳操胜券,等到形势剧变,卡库从猎杀者成了被猎杀的目标,我的反应有一点点滞后。现代化的枪战中,滞后就等于失去了现场的控制权。
刀柄又冷又滑,但它笔直指向前方时,锐利的刀尖划破空气,把我的轻功提高了十倍有余,瞬间便落在卡库身边,肩头一低,把他撞开。我只凌空劈出一刀,是普普通通的雁荡山雁翎单刀的招法,没想到随着哗的一声,傀儡师从头顶到裆下,彻底干净地分成了两半,跌落在灌木丛中。
逾距之刀,逾距之刀,逾距之刀——何寄裳纵声大叫,声音里欣喜与困惑紧密交织着,尾音变得伤感抽泣起来,那是之王杨天的逾距之刀,终于重出江湖了!
那一刀的力量来得极其怪异,实际是它带动着我穿越了几十米的空间距离,及时地劈杀傀儡师,替卡库解围。当我低头凝视着它时,刀身上的每一颗星星都在闪烁着诡异的银色光彩。
好刀,好刀法,我果然没有看错阁下——卡库失声赞叹着。他穿着丛林迷彩衣,脚上的黑色战靴沾满了尘土和草屑,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倦怠,显然刚刚经历过长途的急行军。
卡库,你怎么会在这里?谁派你回来的?我以为是顾倾城不放心我和飞月,才派人暗中帮助。营地里那么多人,也只有她会存着这样的心思。
卡库摇摇头:不,没有人派我,我在追杀一个人,那个隧道里出现过的戴面具的怪人。
他走向草丛,在傀儡师的身子上踢了一脚,迅速更换了狙击步枪的弹夹,用枪筒戳着只剩一半的敌人头颅,骇然叫起来:是个假人,怪不得吃了那么多子弹还不死!
我收起了短刀,淡淡一笑:是的,就是个假人,但他的肚子里却藏着另一个人,就在跌得较远的那一半身体里。刀刃上并没有丝毫鲜血,砍中木头或是砍中人体,手感相差十万八千里之多。
一个头发又短又黄的侏儒男人艰难地从灌木丛里站起来,随手抛掉傀儡师的木头身子,摇晃着不成比例的大头,恶狠狠地盯着我:你——怎么识破我不是傀儡师的?
我笑了,那只是我的直觉,成名于马帮的大人物绝对不会忽视自己的外表,当他从楼上跃下时,僵硬的轻功已经马脚毕露,因为那个飞在半空里的身体是歪斜着的,右侧明显重于左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