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心缓缓地别过脸去,不想再看。
杀了唐清,是不是毒虫就会因失去主人而四散逃离?我低声问,并且同时判断着四周的形势,寻找可以越过毒虫、击杀唐清的最佳路线。
也许会引起毒虫间的彼此啮噬残杀,不过龙驭大阵的封印能力会消失一半,被围困者能逃出来。她低头看着那口深井,飞雪进去时,仿佛在瞬间就被怪物的大嘴吞噬了,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我必须要杀她。我说了五个字,倏的弹身起来,首先冲向正西。
西方属金,主刀兵杀戮,是浮在空中的阿尔法必救的一面,引开他至少能给司徒求是留下生存的机会。
果然不出所料,我的身子一动,头顶骤然有一道金光洒下来,如同被乌云遮蔽住的烈日突然跳出云层一般。我俯身直冲,从虫阵上方以之字形路线掠过。那道金光忽左忽右地落下来,都被我巧妙地闪开。
我的左脚脚尖踏上围墙,在灰色的秦砖汉瓦上一点,旋即风车一样霍的转身,袖子里刀光突现。逾距之刀发出的光是淡灰色的,在金色剑光里毫不起眼,但杀伤力却是澎湃难抑。一瞬间,金光一下子收敛了许多。
风,不要做傻事,他们冲上来,地球就要遭殃。阿尔法在暴躁地吼叫着。
刀光剑影里,我侧身北上,右臂握刀,又一次逼退了他的追击。在我看来,阿尔法与唐清有本质上的不同,后者是怪物的傀儡,要杀死六臂怪物幻像魔,首先要清楚掉这些为虎作伥的魑魅魍魉。
唐清果然在那座楼上,当我踏足楼顶时,她从一堵断臂后唰的闪出来,黑袍一翻,六道绿光同时射出来。现在,她身上有六条胳膊,而且每一条都能参与进攻,灵活无比,这才是幻像魔的共有特征。
那是六条蜿蜒游动的碧蛇,刀光一闪,蛇已经被绞得粉碎,漫天飞舞,结成绿色的雾团,挡在她的前面。我们只隔着十步距离,她已经在逾距之刀一击必死的范围之内。
你上当了——她邪恶地仰面大笑,背后的四只手臂忽高忽低地挥舞着,如同一架古怪的千手观音佛像,他的剑光就在你后面,就在你身后……
我当然知道。一瞬间,阿尔法在唐清身后出现了,金剑直指天空,我似乎已经看到了唐清的结局。
这个世界终将是属于我们的,属于烈焰燃烧的星球,并且宇宙之间,也只能是烈火烧尽寒冷,这是任何一个地球人无法更改的结局,哈哈哈哈……她的狂笑变成了一个暴躁而宏大的男声。
我明白,她不再是唐清或者龙格女巫了,只是一个被怪物侵入身体的行尸走肉。唐小鼓死的时候,我也有同样的感觉,现在终于明白,那同样是一个幻像魔的傀儡,而不是属于唐清所指挥的。
蜀中唐门的力量再强大、再诡异,只不过是人,所作所为总是有穷极边界的,而不像是幻像魔那样,每向前迈进一部,都会把地球推向毁灭的临界点。
属于你们?我淡淡地笑着反问。
当然是我们——她的胸口猛的露出了半截长剑,剑身上嵌着的晶石沾染了鲜血后,越发澄澈闪亮,直逼人的双眼。她低头看着剑尖,双手一合,扣在剑身上,后背上的四只手则胡乱地打捞着,想要将阿尔法推开。
我不愿意看到杀戮和死亡,但有时间为了活下去,只能无情杀敌,抛弃任何的妇人之仁。
金剑抽了回去,唐清打了个旋,噗通一声倒在积雪里。
有时候,合作是必要的,但任何人都知道,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对吗?阿尔法凝视着唐清,她的六条胳膊还在无力地抽搐着,但却永远都不可能站起来了。
他抬头望着我:你能想明白我为什么要杀她?
我点点头,同时后背上掠过一阵寒意。这个外表与地球人相同的方眼武士所流露出来的那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强大气势,让我记起了历史上第一位君临天下的帝王。只有那种开天地、辟鬼神的大人物,才能在不经意间给予别人这种感受。
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他又问,挥去剑刃上的血滴,反手插回剑鞘。
那只金光闪闪的剑鞘上镶嵌着七彩宝石,并且本身那种黑黝黝的厚重材质,一看便知道是来自于地球上最珍奇的雪山独角犀。
我的确有问题想问他,但却努力控制住,没有问出来。那个问题是——你到底是谁?
他可能是阿尔法,也可能是任何其他的人,名字不过是个简简单单的代号。就像我们今天看历史,读到的只能是一个一个枯燥单调的名字,却无法领会每一段传奇故事中的瑰丽。
我已经找到了答案:他还活着,而且将永远活下去,成为我们地球上最与众不同的一个人,只有如此,才能配得上始皇帝这一前无古人、后有来者的称号。
你就是——我一时间拿捏不准该如何称呼他。
我是谁,重要吗?你很聪明,能联想到我的身份,但我现在只是阿尔法。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我不再回想任何事,也不想别人刻意来打搅我。他昂然跃下小楼,大踏步走向空院。
在那边,毒虫阵势大乱,放弃了逼近地脉的统一行动,彼此交错撕咬着,根本顾不得向司徒求是他们进攻。
唐清的挣扎越来越弱,身后四条手臂在明显地萎缩变短。
我在她身前蹲下来,听她嘴里喃喃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杨天……金字塔……金字塔……杨天……
你想说什么?我搭住她的右腕脉搏,感觉她的心脏跳动频率正在骤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