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无头的身体兀自挺立着不倒,缓缓向后转过去,对着山洞的方向。
在刚才的搏斗中,阿尔法蕴含在金剑上的内力已经重伤了土裂汗大神,只是没有立刻发作而已,这种不动声色杀人的剑法,高明到了任何人无法望其项背的地步,是地球人永远都创造不出来的。
嗒的一声,土裂汗大神的人头落在我脚边,仍旧保持着一个诡异的笑容,嘴大张着,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好剑法,真的是匪夷所思之极,佩服,佩服!老虎感叹着,支撑着坐起来,垂头看着那些湛蓝的刀锋。
我拾起那柄沉甸甸的金剑凝视着,每一颗晶石都像是一只幽深莫测的眼睛,仿佛要在我的手指抚摸下诉说一段神秘的往事。阿尔法已经走了,我只有暂且替他保管,等将来再有机会还给他。
风,一起回那镜子旁边去吧,我倦了,也有些冷。老虎扭头看着黑魆魆的井口,挺身站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提聚内力,护住心脉。那些刀是拔不得的,一拔出来,在身体上形成对穿的伤口,这条命就再也保不住了。
要不要紧?我盯着洞穿他左胸的那一柄刀。
离心脏还有……一点距离,暂时还死不了……他摇摇晃晃地向前迈步,经过土裂汗大神的无头尸体时,轻轻在对方肩上一推,死尸轰然倒地,砸得地上的积雪都四下里飞溅起来。
神?神也会死的,不是吗?任何时候,活下去的人有可能成神,死掉的神却是想委屈做人都办不到了,哈哈哈哈——老虎大笑起来,一脚踢飞了我脚边的人头。
我皱了皱眉:老虎,死者为大,不要再糟践对方的身体了。
这是江湖上不成规矩的规矩,人死帐烂,恩怨一笔勾销,假如有哪个人不尊重已经去世的敌人,他也会被江湖同道鄙弃。
老虎转过身来,盯着我的脸:风,那些规矩都是过去式了,现在,青龙会将要创造历史,同时也会创造出属于新世界的江湖规矩。
一提到青龙会三个字,他的脸上顿时浮起了耀眼的光彩,连身上插着的弯刀也似乎变成了荣耀的绶带。
我不想激怒他,撕下萨罕的灰袍下摆,把金剑裹紧,然后系在腰带上。
老虎兴致不减:风,不必担心前面的封印之门,青龙会最优秀的十七名炼气士马上就会到达这里,以他们的功力,任何障碍都能被扫除干净。跟我来,看我怎么样去改变历史,重塑虬髯客的形像……
他捡起那把手枪,从口袋里抓出满满的一把子弹,以最快的速度填满弹夹,然后仰天大笑着向正东前进。
我不想老虎就这么重伤而死,就算那些弯刀没有刺中五脏六腑这些要害,单单是大量的失血就够他受得了。
积雪在我们两个人的鞋底咯吱咯吱乱响,几小时前,这里还是小楼林立,秩序井然,但现在却乱得像一大片瓦砾场。眺望山洞附近,楼群崩塌后,那个洞口突兀地显现在岩壁上,像极了一张诡异的大嘴。
封印之门就在那里,老虎,你说的青龙会炼气士什么时候到?一想到山洞彼端的苏伦,我的心像被一柄锋利的刀子割来割去,每一刻都在滴血。
很快就到,你急什么?他也向那边远眺着,随即加速左转,很快就看到了那座山墙上碎了一个大洞的小楼。
我沉默地跟在后面,不想再提什么问题,只是脑子里越来越多地闪过苏伦那张焦灼的脸。
走下黑暗中的扶梯,老虎轻车熟路地向那条幽深的走廊跨进去。
我停了几秒钟,视线转向大厅里的甬道,上次就在那里,见到了水晶墙后面的苏伦。那种相见不相亲的情景,细想起来,有点探监的味道,仅仅一扇窗、一道墙就把两个满腔思念的人隔开,偏偏那窗和墙又是透明的,能够彼此看到却触摸不到。
风,走吧?老虎在前面叫。
我感觉自己眼眶里涌出了热辣辣的液体,但随即挥袖擦去,大步跟上老虎。在这种环境里,眼泪毫无用处,是女孩子们博取同情的道具,对于男人来说,只能一步一步搏杀前进,而没有半分钟停下来风花雪月的空闲。
你在想什么?老虎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激起了回音。
我在想——你会做什么?我实话实说。
我会做什么?哈哈,有这柄沙漠之鹰在手,你说我会做什么?我要去改变历史,要去杀了那些轻裘大马、华服玉带的家伙们。一局棋、一场辩论、一次纸上谈兵的拼杀就能决定历史发展吗?错,大错特错!我之所以会隐忍退避,只不过是想积蓄力量,得到更好的翻盘机会。假如我只懂棋道、只懂什么书本上的兵法,也就不会带领人马入京了。现在——他拍拍手里的枪,目空一切地吼叫着,我要他们把江山还回来,中国地大物博,王侯将相无种,唯强者居之!
我听懂了他的话,却无法想像这种疯狂的做法会带来什么后果。
假如他能穿越古镜,一步跨回唐朝,延续凌烟阁上的刺杀行动,则必定有一个人要死,那段历史也将产生古怪变化,整个大唐王朝将是虬髯客的天下。
可能吗?我忍不住反驳他。
怎么不可能?风,连你也常说,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只看什么人去做。我可以坦率地告诉你,那面镜子存在很久了,甚至在司徒求是和雷傲白他们之前,就已经有很多奇人异士通过镜子进入了另外的年代。在我看来,它只不过是时空穿梭机的一种表现形式,把它留在唐朝的那个人,大概也是某个时代的时空旅行者。你等着看我表演的好戏吧,那片如画江山一定会是我的——
他转过脸,死死地盯着我,双眼闪着刀锋一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