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也没等到反应,方亦南果真抬眸,却不慎撞进一片星海。
他好像感觉到程一诺有很多话要对自己说,却都凝在这一眼中。
方亦南的手掌心紧紧贴着程一诺的肌肤,一时间忘记放开。
但见程一诺仓皇间,有些无措地避开自己的眼神,尴尬地说:“不疼,没事,差不多了,去休息吧。”
方亦南见他将腿从沙发上落下来,只能先松开,他站起身,下意识地去扶他,却见他弯腰去收拾红花油的瓶子,正好不着痕迹地避开自己的手臂。
他收回落空的手,心里也空落落的。
魏小江从洗手间出来,方亦南还站在沙发边,维持着刚才的动作。
他心道,啧啧,还说你是大导演,妈的演戏你都看不出?
哎,这智商,令人绝望。
“去洗手,睡觉。”魏小江缓缓走过客厅,淡淡道,然后扶着楼梯慢慢走上去。
方亦南才像是被触发了开关一样,看他一眼,去洗手间处理手上的红花油。
油渍难洗,他重复用了几遍洗手液。
总觉得心海有一片巨大的乌云覆上来,狂风也吹不散,正如手上的油,怎么冲都觉得隐隐存在。
方亦南单手撑在洁白的水池边缘,冷冷的陶瓷,令他皱眉。
镜子里的面孔,亦是令他皱眉。
魏小江在房间找了双袜子,套上去,又觉得味道重,对推门进来的方亦南道:“味道太大了,要么,我去隔壁睡?”
“……”
方亦南心弦一绷紧,后背抵在门上,“不要。”
魏小江琢磨,要是他坚持出去,方亦南估计能站在门口直接把自己堵死。
算了,他今天累得要死,暂且放过他。
魏小江将被子拉好,睡进去,才注意到方亦南挪步上床。
随后,他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黑丝绒质地的眼罩,戴在脸上。
方亦南扭头看他的时候,只看到自己熟悉的半张脸都被挡住。
顷刻间,荒诞感与恐惧感像是双头恶魔,终于对他伸出魔爪,狠狠扼住他的喉咙、他的灵魂、他的命运……
方亦南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地问:“你觉得房间还不够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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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最近早上醒的太早,太亮。”魏小江淡淡道,他困极了,说话也没精神。
方亦南关上灯,手在被子里,喃喃道:“那我周日叫人来处理下窗帘。”
“嗯。”
“你明天要去剧团排练吗?”方亦南终于想到妍妍说过的话,开口问。
“嗯。”
“妍妍说,定了下午去泡温泉,你能抽一点时间……吗?”方亦南本想说——你能抽一点时间陪我去吗?
然而,程一诺说:“脚这样,也不方便,不了,你们好好玩。”
明明有理有据,但方亦南感觉自己委屈极了,无穷无尽的心酸排山倒海而来,无力地拉了拉鸭绒被,再也没说话。
哪里又出现问题?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一声?
他像是一个演员上台前需要编剧给台词一样,他现在需要一份白纸黑字,上面一条一条帮他列明——到底,他要怎么做才能回到过去!
至少,方亦南想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程一诺对自己……温和一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人明明躺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却遥远得仿佛虚无缥缈的风。
这风来自西伯利亚,势不可挡,冷得刺骨且寒心。
第二天,方亦南很早就醒了,盯着落地窗,他心道,程一诺说的没错,太亮了。
亮得叫人无所适从。
吃早饭的时候,方亦南告诉程一诺他下午用车。
他希望程一诺对他说:你今天送我去剧团可以吗?我脚不舒服。
然而,直到程一诺将大门合上,都没有开口。
方亦南坐在沙发里,第一次希望,程一诺立刻接到电话——剧团炸了。
然后,他就能乖乖回来。
事实是剧团不会炸,方亦南却像一个隐隐蓄势的炸丨药丨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