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丰年,倒是盼早早下了。”皇帝轻叹。
两个人面对着一个景,想的却完全是两回事。
马蹄声哒哒而来,似鼓点一阵阵敲击人的心,叫人在夜里莫名忐忑。
“我们这是去哪里?”魏小江摇了摇皇帝的手,“要出宫吗?”
皇帝道:“是的。”但也没有说别的。
魏小江心口一提,“我们到底是去见谁?”
皇帝指示英儿先将他扶进马车里,自己也钻了进去。
马车倒是舒适,却只有一盏灯,昏暗地叫人看不分明对方的脸。
皇帝就这灯笼朦胧的光芒,望着芙蓉颜色的女人,许久才道:“萱儿,你是朕的萱儿吗?”
魏小江心口一紧,软被底下的手都有些紧张地缩了缩,他道:“皇上,怎么这么说?”
“帮朕一个忙。”皇帝眼眸柔和地望着他,似有千言万语没有表露出口。
如果刚才那个问题,只是一个看似不经意的慨叹,那么这个眼神就已经让魏小江浑身毛骨悚然——他反应极快的意识到,皇帝也许从一开始就从没有相信过,自己和欧阳白萱是一个人。
那么到底是什么时候,皇帝看出来的?英儿从中起了什么作用?
而既然他已经意识到不对,那为何一直不戳穿?
马车轻轻一颠,皇帝却伸手揽他的肩,自然地不能更自然。
魏小江咽下气,皮笑肉不笑地道:“皇上说什么帮忙呢?我能做的,自然是尽力而为。”
大理寺卿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精瘦男人,见了蒙着面纱的庄妃按照规矩行礼,一句废话都不曾多说,便将人带向偏院。
这是魏小江第一次看到当官的人,只觉得这位姓倪的大理寺卿实在是精干威严、眼色过人。
偏院外面守着一列侍卫,见了来人,训练有素地下跪,声音洪亮地道:“参见大人。”
一个侍卫出列,恭敬对倪大人道:“人已在里面等候多时。”
倪大人将折身,向魏小江道:“请。”
轰隆一声,沉沉的大门被推开,只见中庭,有一道光从屋顶直射而下,落在地上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光圈,而光芒所到之处尘埃飞舞,一道清瘦的人影正玉立在白光之外。
魏小江知道这就是左丞相、欧阳白萱的亲爹,欧阳晟。
身有傲骨、宁折不屈的欧阳晟,脚上带了镣铐、污发披肩,却风骨依然,看向门口的眼神浑浊中带着一丝寒亮的光芒,“萱儿,到爹爹处来。”
平日在宫里没个正形的魏小江很明白,常嬷嬷、皇帝好忽悠,欧阳晟可不好糊弄,他乖巧地如欧阳白萱一般踏步上前,欠身请安。
大门吱嘎一声关上了,可脚步声未有,大理寺卿等人全数在外看守着。
英儿帮助魏小江将薄纱巾去了,便往后退入了阴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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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魏小江走上前道,“您近来可好?”他适才看清欧阳晟面若削骨、双眸凹陷、面色苍黄,显然是身体欠佳。
欧阳晟却道,“幸而你娘走得早,不若如此,也该受我牵连,遭这牢狱之灾。”
魏小江看着眼前的光柱,仰起头往光源看,是个通风的大天窗,可惜古代没有玻璃,下雨了还得用木板盖上。
刺眼的光芒落在眼里,眼睛不一会儿就酸了,他道:“上次您让常嬷嬷传话与我,让我很是伤心了一阵。”
“萱儿,莫要伤怀。”
欧阳晟眸光如沉潭,看向自己的小女儿,当年粉粉嫩嫩的面团子如今已为人妇,他满眼欣慰,“为父最怕的是将你牵扯进来,这半年来与你切断联系,就为让你在后宫得以保全。你却两次三番要见为父,是为何?”
魏小江伸出手,手指穿梭入光中,在地上落下一个清晰的五指影子,似孩童般扇动纤细手指,影子便跟着翻飞似羽翼似飞蝶。“爹若是这只手,我便是地上的影,若爹不在了……”他未将话说完,只将手迅速抽离光线,“我怎么又存在呢?”他抬起头,朝欧阳晟露出甜甜一笑,再次将手伸进去,“前朝,后宫,不过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