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三司会审,但那位新上的御史大夫,断案不是专项,刑部那位,又素来铁面无私。唯有大理寺卿还是齐熹那边的人,只要这件案子扣死了,太子便不能翻身。
钟沁心里思索,面上便缓缓地吐出一口沉闷的气息,终于出列,躬身行礼道:“臣附议三皇子所言。虽是天家人事,但涉及人命,无有徇私情之理。太子若有辩驳言语,当成书递于三司,方便案件审查,若是朝堂之上,你来我往,诡辩斗智,不成体统。”
钟沁这一席话把齐谚当场辩驳的话也给堵回去,若是硬要多说,恐怕还有为自己开罪的嫌疑。
齐谚咬牙,狠厉眼神直扫钟沁,钟沁不动不摇,身板笔直,如松如鹤,连一个眼神都不斜过来,显然是彻底偏向齐熹那边了。
齐皇意兴阑珊挥了挥手道:“罢了,就依熹儿说的,今日朕不想再听见什么奏疏了,散朝吧。”众臣唱喏,一一退下。
散朝的路上,齐熹团着袖袍,打趣她道:“柳大人今日仗义执言,就不怕太子将来得势,恐遭横祸?”
钟沁不紧不慢从大袖中掏出一枚包裹整齐的小点心,咬了一口,十分淡定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柳磬一日为人臣,自当为齐国尽心竭力,三皇子又何必试探。倒是此案,如太子所言,一应人证物证,恐怕难以保全,还望三皇子多多费心,莫要阴沟里翻了船才是。”
齐熹摇头一笑,竟真的不再纠缠,大步走下青石长阶,朗朗道:“我去大理寺一趟。柳大人若是有心,待会儿再见。”
钟沁吸了一口鼻子,暗自决定自己乖乖呆在家里,绝不出门。开玩笑,她在朝堂上为齐熹说话,太子党八成已对她恨之入骨,这案简单,只是凶手清贵,看三史如何运使手段罢了。多她一个又不多,何苦去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也不是真傻子。
另外宫中,却另有一番光景。
太子有如一头发怒的雄狮,手持宝剑,连续砍烂了一架屏风,一只汝窑美人瓶,一只琉璃天青大鱼缸,他长剑翻转,还要劈开沉香木的高大衣架,便有女人喝道:“慌慌张张,哪有一国储君的样子。肆意发泄也该够了,给本宫起来说话!”
太子忙不迭收了剑,向外面一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一国主母,当今的皇后。
他欲跪倒行礼,地上都是劈烂了的木头渣子,水晶碎片,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皇后虚扶了他一把,扭头向身畔女官道:“给太子收拾干净,更衣整冠,再来见本宫。”
宫女们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起来。
齐谚显然是心里发慌,换了一件家常的玄色袍子,宫女还在为他打理发髻,便迫不及待抱怨道:“之前父皇罚我,儿臣心里着实恨那满嘴胡说的贱民,便将他乱棍打死丢回家中。原本不以为然,谁想到今年朝议之时,竟来了个喊冤的老农!”
他说到这里,犹自十分愤恨,皇后凤眼轻抬,淡扫他一眼,不紧不慢地教育道:“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一国储君,要宁静高远,不悲不喜,处事平和,你又是怎么做的?一出了事,跟个小孩儿一般,竟在这里劈砸东西泄愤,你读的是哪门子圣贤书,治国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