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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来(1-7册)出版精校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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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稗草(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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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院子响起柴门推开的声音,原来是宋集薪带着婢女稚圭从学塾返回,英俊少年一个冲刺,轻松跨上矮墙,蹲下后,松开手掌,手掌里全是指甲盖大小的石子,色彩多样,如羊脂、豆青、白藕等等。这种不值钱的石头,大小不一,在小镇溪滩里随处可见,其中以一种如同渗满鸡血的鲜红石头最为讨喜,学塾里的齐先生就为弟子赵繇雕刻了一枚印章,宋集薪觉得挺有眼缘,好几次想要拿东西跟那家伙换,可对方死活不肯。

宋集薪丢出一颗石子,力道不重,砸在陈平安的胸口,后者无动于衷。再丢,这一次丢中了陈平安的额头,陈平安仍是岿然不动。

宋集薪对此见怪不怪,噼里啪啦,一把石子七八颗,先后都丢了出去。虽说宋集薪有意让陈平安吃痛分心,但仍是没有直接砸陈平安的手臂、十指,因为宋集薪觉得那样做就是胜之不武了。

宋集薪丢完石子,拍了拍手掌。陈平安长呼一口气,抖了抖手腕,根本不理睬宋集薪,想了想,低下头,左手五指作握刻刀状。

跳刀这门技艺,在小镇老窑匠当中,并不算谁的独门绝活,但老姚头的跳刀手法,不管谁看到了,都会伸出大拇指。

老姚头先后收了几个徒弟,始终没有人能让他真正满意,到了刘羡阳这里,才认为找到了可以继承衣钵的人。以前刘羡阳练习的时候,陈平安只要手头没事,就会蹲在一旁使劲盯着。

刘羡阳最好面子,也知道陈平安口风紧,就经常拿老姚头的秘传口诀来震慑他,例如:“想要刀的线路走得稳,手就要不能是死板的稳,归根结底,是心稳。”不过当陈平安追问什么叫心稳时,刘羡阳就抓瞎了。

宋集薪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乏味,就跳下墙头进了屋子。

婢女稚圭站在墙边,她若是不踮脚,刚好只露出上半张脸庞,即便如此,已经隐约可见是个美人坯子。

她想了想,轻轻踮起脚跟,视线落在陈平安四周,最后在地上找到了两颗心仪的石子,一颗色泽猩红且剔透,一颗雪白莹润,都是她家公子方才丢掉不要的。

她犹豫了一下,压低嗓音,怯生生道:“陈平安,你能不能帮我把那两颗石子捡起来,我挺喜欢的。”

陈平安缓缓抬起头,手上动作并未停歇,依然很稳,眼神示意她稍等片刻。

稚圭嫣然一笑,如入春后的枝头第一抹绿芽儿,极美。

只是陈平安已经低下了头,错过了这幕动人景象。

稚圭嘴角翘起,一双眼眸流光溢彩,似有极细微的活物在其中悠然游弋。

等到陈平安停下手头事情,询问到底是哪两颗石子的时候,婢女稚圭的眼神便恢复正常了,一如既往,柔软得像是雨后春泥。

陈平安按照她手指指向的方位,捡起那两颗石子,走到墙边,稚圭刚抬起手,他就已经将石子放在墙头上了。

稚圭拿起两枚石子,紧紧握在手心。

有心人刻意寻觅此物,便是大海捞针,十年难遇。有缘人哪怕无心,却好似烂大街的破烂货,唾手可得,全看心情收不收了。

陈平安笑问道:“就不怕鼻涕虫堵在你们门口骂半天?”

她没有承认自家公子偷拿别人东西,但好像也没脸皮否认事实,就笑着不说话。

泥瓶巷住着一对母子,两人的骂架功夫,小镇无敌,也就只有宋集薪能够与他们过过招。那孩子特别顽劣,常年挂着两条鼻涕虫,喜欢去溪滩里摸鱼、捡石子,抓来的鱼都养在一只大水缸里,石子就堆积在水缸旁边。宋集薪偏偏喜欢招惹这个小刺头,隔三岔五就去顺手牵羊几颗石子,一天两天看不出,可是经不住宋集薪经常摸走。一旦孩子确认自己少了宝贝,就会炸毛,跟踩中尾巴的小野猫似的,能够在院门外骂一个时辰,他娘亲也从不管劝,反而还会可劲儿煽风点火,专门故意挑破宋集薪是前任督造官私生子的事情。好几次把宋集薪气得牙痒痒,差点就要拎着板凳出门干架,婢女稚圭好说歹说,才劝阻下来。

蓦然间,一个尖锐嗓子响起:“宋集薪宋集薪,快来捉奸,你家婢女跟陈平安正眉来眼去,明摆着是勾搭上了!你再不管管你家通房丫鬟,说不定今晚她就翻墙去敲陈平安的门了!赶紧滚出来,啧啧啧,陈平安的手都摸上那小娘们的脸蛋了,你是没看到,陈平安笑得贼恶心人了……”

宋集薪根本没有露面,在屋里直接喊道:“这算什么,我昨晚还看到陈平安跟你娘亲拉拉扯扯,被我撞见后,陈平安才把爪子从你娘衣领里使劲‘拔’出来。这也怪你娘亲,她那儿呀,实在太壮观太饱满了,可怜陈平安累得满头是汗……”

小巷里有人狠狠踹着宋集薪家院门,愤怒道:“宋集薪,出来,单挑!你输了,就把稚圭送给我当丫鬟,每天给我喂饭铺床洗脚!我输了,就把陈平安给你当下人杂役,咋样?就问你敢不敢,反正谁不敢谁就是缩头乌龟!”

屋内宋集薪懒洋洋道:“一边凉快去!你爹我翻了翻皇历,今天不适宜打儿子,顾璨,算你运气好!”

屋外的孩子使劲捶门:“稚圭,你跟着这么个孬种少爷,多憋屈啊,你还是跟刘羡阳私奔算了,反正那傻大个看你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了你。”

婢女稚圭转身走向屋子。屋内,宋集薪正在仔细擦拭一只翠绿葫芦,是年代不详的老物件,也是那位宋大人留下的“家产”之一。宋集薪起先并不上心,后来无意间发现每逢雷雨天,葫芦内便嗡嗡作响,可是宋集薪拔掉盖子后,不管如何挥动摇晃,也不见有任何东西滑出,往里头灌水、装沙子,倒出来还是水和沙子,一点不多,一点不少。宋集薪实在没辙了,加上有次被门外顾璨的泼辣娘亲,一口一个“有娘生没爹养的私生子”骂得心烦意乱,就拿刀对着葫芦一顿劈砍,结果让他瞠目结舌的是,刀刃已经翻卷,葫芦依旧完好无损,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留下。

早年被宋集薪烧掉的一封信上写道:“官署搬至小院的金银铜钱,保证你们主仆二人衣食无忧,闲暇时候,可以搜罗一些见之心喜的古董,权当陶冶性情。小镇虽小,粗粮可以养胃,书籍可以养气,景致可以养目,寂寥可以养心。今日起,尽人事听天命,潜龙在渊,日后必有福报。”

宋集薪虽然怨恨那个男人,但是有钱不花天打雷劈,在民风淳朴的小镇上,想要大手大脚都很难。这么多年来,宋集薪还真就喜欢上了收破烂的行当,满满当当一大朱漆箱子,全是翠绿葫芦这样的偏门玩意儿。只不过宋集薪有一种玄之又玄的直觉,一大箱子,五花八门,三十余件物件,这只葫芦最为贵重,其次是一只锈迹斑斑的紫金铃铛,摇晃起来,明明看见悬锤在撞击内壁,本该发出清脆声响,却是无声无息,让宋集薪既毛骨悚然,又心生惊奇。最后是一把落款为“山魈”的古朴茶壶,其余物件,宋集薪喜欢得粗浅,称不上一见钟情。

名叫顾璨的孩子站在门外,破口大骂,中气十足。没过多久,骂声戛然而止。然后陈平安看到顾璨猛然推开自己家院门,满脸惊慌,闩上门闩后,蹲在门旁,不断给自己使眼色,要自己也蹲到他身边。陈平安不明就里,但是猫着腰跑到顾璨身边,蹲下后轻声问道:“顾璨,你做什么?又惹你娘发火了?”

顾璨使劲抽了抽鼻子,压低嗓音道:“陈平安,我跟你说,刚才我碰到个怪人,他手里那只白碗,能够一直往外倒水,你看啊,才这么点大的碗,我亲眼看到他倒水倒了一个时辰!那家伙刚才路过咱们泥瓶巷巷口的时候,好像停了下来,该不是看到我了吧?惨了惨了……”

顾璨双手比画了一下白碗的大小,然后拍了拍胸口,感慨道:“真是吓死宋集薪他爹了。”

陈平安问道:“你是说那个槐树下的说书先生?”

顾璨使劲点头:“可不是,老头手上力气没几斤,连我也提不起,可那口破碗是真瘆人啊,瘆人得很!”

顾璨突然抓住陈平安的手臂:“陈平安,我这次是真没骗你!我可以发誓,如果骗你,就让宋集薪不得好死!”

陈平安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顾璨立即闭嘴。

门外有一阵脚步声,渐渐响起,渐渐落下。

一物降一物。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胡乱擦了一把脸,脸色发白。显而易见,这个名叫顾璨的鼻涕虫,是真的被吓得半死。

顾璨冷不丁问道:“陈平安,那家伙不会是去我家了吧?咋办啊?”

陈平安无奈道:“我陪你回你家看看?”

顾璨大概就等着陈平安这句话了,猛然起身,又颓然坐下,哭丧着脸道:“陈平安,我腿软走不动路啊。”

陈平安站起身,弯腰扯住顾璨的后领口,一手拎着他,一手打开门闩,走出院子。

顾璨家离陈平安家不远,也就百来步路程。果不其然,顾璨看到那个老头子就在他家院子里,他娘亲竟然还给那老头子拿了一条凳子。那一刻,顾璨觉得天都塌下来了,所以他选择躲在陈平安身后,让高个子的顶上去。陈平安也没有让他失望,有意无意护在他身前。

熊孩子顾璨握住陈平安的袖口,没来由立即满腔豪气了。

老人对此不以为意,坐在板凳上,略作思量,手中那只白碗,凭空消失不见了。

顾璨立即又腿软了,整个人躲在陈平安身后,战战兢兢。

老人看了眼那个神色出奇平静的乡野村妇,又看了眼眉头紧皱的陈平安,最后对缩头缩脑的顾璨说道:“小娃儿,知不知道你家水缸里养着什么?”

顾璨在陈平安身后喊道:“还能有啥,我从溪里摸上来的鱼虾螃蟹,还有从田里钓上来的泥鳅黄鳝!你要是喜欢,就拿走好了,别客气……”孩子的嗓音越来越低,显然底气不足。

妇人捋了捋鬓角发丝,望向陈平安,柔声道:“平安。”

陈平安领会她的意思,揉了揉顾璨的脑袋,然后转身离去。

妇人眼神深处,对这个草鞋少年,隐藏有一抹愧疚。

她摒弃杂念,转头对老人问道:“这位远道而来的仙师,对于这份机缘,是要买,还是抢?”

老人摇头笑道:“买?我可买不起。抢?我也抢不走。”

妇人也摇头:“以前是如此,以后未必了。”

原本意态闲适的老人听闻此言,如遭雷击,猛然挥袖,五指掐动如飞。

老人喟然长叹道:“何至于此啊!”

妇人脸色冷漠,讥笑道:“仙长以为这座小镇,能有几个好人?”

老人站起身,深深看了眼懵懵懂懂的孩子,似乎下了一个天大的决定。他手腕一晃,白碗重新浮现。

老人走到半人高的大水缸旁,迅速用白碗舀了一碗水。

妇人虽然故作镇定,其实手心里全是汗水。

老人坐回凳子,朝顾璨招手道:“小娃儿,过来瞅瞅。”

顾璨望向娘亲,她点了点头,充满鼓励的眼神。

顾璨走近后,老人朝碗中水面轻轻吹了一口气,涟漪阵阵。

老人笑道:“张嘴。”与此同时,老人随手一抹,便从顾璨身上不知何处摸出一片槐叶。双指虚拈,并未实握。

顾璨下意识啊了一声。

老人屈指一弹,这片苍翠欲滴的槐叶没入顾璨嘴中。顾璨愣在当场,然后发现自己嘴中好像并没有任何异样。

老人不给他询问的机会,指了指掌心所托的白碗:“仔细看看有什么。”

顾璨瞪大眼睛,凝神望去,先是看到一个极其微小的黑点,然后渐渐变成一条稍稍醒目的黑线,最终缓缓壮大,好像变成了一条土黄色的小泥鳅,在白碗水面的涟漪中欢快翻滚。

脑子一团糨糊的顾璨灵光乍现,惊呼道:“我记得它!是我从陈平安那边……”

妇人一巴掌打在自己儿子脸上,怒道:“闭嘴!”

老人对此毫不意外,淡然道:“我辈修士,为证长生,大逆不道。这点争夺,不算什么。不用如此紧张,该是你儿子的,逃不掉;不该是那个少年的,也守不住。”

这个叫顾璨的孩子,体重不足四十斤。但是其“根骨”之重,匪夷所思。所以这个身负神通的托碗老人,之前破例施展祖传秘术,对其摸骨称重,却是拎不动。

这便是他收徒的前提。否则三岁小儿,持金过市,不是自找死路吗?

老人洒然一笑,眼神却冰冷,缓缓道:“当然了,就算原本是那少年的,又如何?如今有老夫亲自坐镇,也就不是他的了。”

顾璨噤若寒蝉,牙齿打战。妇人如释重负。

老人重新换上那副慈祥和蔼的脸庞:“孩子,这只碗,装着整条江水,如今还养着一条小蛟。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嫡传弟子了。”

“老夫是一位‘真君’,只差半步就是‘开宗’之祖,虽是下宗……总之,以后你自然会明白,真君和开宗这四个字的分量。”

老人哈哈笑道:“只会比这一碗江水更重。”

顾璨突然哭了起来:“这样不对!它是陈平安的!”

妇人恼羞成怒,高高抬起手臂,又要教训这个猪油蒙心的蠢儿子。

老人摆摆手,笑了笑,轻描淡写道:“有此心肠,并非全是坏事。”

顾璨低下头,用手背擦拭泪水,以及鼻涕。

妇人悄然望向老人。老人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同道中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璨抬起头后,他的娘亲,和莫名其妙就从天上掉下来的半路师父,已是笑意淡淡。

顾璨转过头,陈平安离开的时候,没有忘记关上院门。

小镇就像是一块庄稼地,赶上了大年份,丰收的季节。

不过有些人,只是夹杂在稻谷之中的一株稗草,被人看过一眼,就再无第二眼。

例如孤孤单单走在泥瓶巷里的草鞋少年陈平安。

一男一女拐入泥瓶巷中。年轻男人头戴高冠,腰悬绿佩,比起小镇首富卢氏的子孙,更像是个富贵公子哥儿。女子年龄不好辨认,乍一看,少女模样,肌肤水嫩,尖尖的下巴,像是冬天挂在屋檐边上的冰锥子。又一看,三十来岁的风情,丹凤眼眸,身姿妖娆,从头到脚,有着一股倾泻直下的风流,走起路来,腰肢拧转,有着小镇女子绝没有的韵味。

女子左顾右盼,满是好奇,甚至伸手去触摸黄泥墙壁,实在察觉不出蛛丝马迹,好奇问道:“苻南华,这里真是你说的隐蔽福地之一?为何我家老祖之前给出的堪舆形势图上,对这条巷弄并未着重标注?”

苻南华答非所问:“若是你我真在此地得了意外之喜,你如何报答我?”

女子侧过身,十指交错放在身后,衬托得胸口风光愈发饱满丰硕,她半真半假柔声笑道:“任君采撷,如何?”

苻南华不承想她如此直白,反倒是没了章法,何况来此“访亲寻友”,担负着整个家族百年兴衰,甚至是千年昌盛的重任,他再花花心肠,也绝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小镇,与眼前女子来一场露水鸳鸯姻缘。所以他很快转移话题,用手指向小巷深处,笑道:“蔡仙子,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我不得不再重复一遍,按照之前的约定,这条泥瓶巷里的两户人家,一对主仆,一对母子,我可以由你先任选其一,押注的本钱,便是你们云霞山的特产云根石,每年送给我们老龙城十块。”

女子点头,笑意妩媚:“当然可以呀。”

苻南华缓缓前行,继续说道:“接下来,你一旦在此获得家族预期之外的机缘,那件物品必须交由你我双方祖师鉴定,给出一个公道价格,之后你们云霞山就得拿出一半的等价云根石。蔡金简,你可有异议?或者说,你能否确定,你在此时此地答应此事后,能够在利益得手、落袋为安的事后,也能够说服你们云霞山的那几位祖师爷们,点头认可这项赌约?”

女子已经变了脸色,肃穆端庄,与先前判若两人,像是沦落风尘的青楼花魁,摇身一变,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这个被称为云霞山蔡金简的女子,斩钉截铁道:“可以!”

苻南华眯起眼,脸色晦暗,停下脚步,正视身高不输自己的蔡金简:“丑话说在前头。你我今日能够结盟,互利互惠,可不是你我二人如何一见钟情,意气相投,只是老龙城与云霞山数百年来,历代祖师长辈们辛苦积攒下来的香火情。万一我们搞砸了,惹来那帮老头子们的雷霆震怒,别说我苻南华,或是你蔡金简,就算是我们的父母师父,也一样担待不起!”

蔡金简笑道:“所以在小镇这段时日,我们一定要坦诚相见,精诚合作,对吧?”

苻南华在这条阴暗巷弄,也尽显英俊风流,笑道:“除此之外……”

苻南华转头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后,压低嗓音道:“咱俩还需小心那两人才是,毕竟他们不是正阳山,称不上是有口皆碑的名门正派,而且听说那两个家伙,本来就路子极野,不太讲规矩。”

蔡金简眯起那双会说话的丹凤眸子,像是在娇滴滴说着:所以我蔡金简才会选中你苻大公子嘛。

苻南华轻声道:“走吧,虽说此地有圣贤镇压,平衡各方势力,但是还是小心为妙,阴沟里翻船就不好了。总之,你我能否鲤鱼跳龙门,在此一举。”

这位名动一方的天之骄子,道心愈发坚定,在心中默念道:“大道可期,阻我前路,仙佛可杀!”

他望向小巷深处,看到一个清瘦少年从对面遥遥走来。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了。

两人继续悠悠然前行,如同一对落在凡间的神仙眷侣。

蔡金简也看到了那个少年,打趣道:“门那边,小巷里,两次碰着了,你说这个少年会不会?”

她话只说了一半,苻南华当然知道她的言下之意,哭笑不得道:“我的蔡大仙子,小镇六百户人家,加上十姓大族豢养的奴婢杂役,将近五千人,再是藏龙卧虎,也有个定数。何况这么多年来,那些个有根骨有福运有渊源的好坯子,早就被暗中瓜分殆尽了,我们这次之所以能够‘捡漏’,无非是那些心思难料的大神通人物,在故意卖漏而已。”

蔡金简也是自嘲一笑,为自己的天真想法感到赧颜。

犹豫一下,苻南华仍是说道:“我不知你祖师如何传授天机,我爹倒是跟我说过一番言语:进入此地后,若是有人让你心生寒意,必须主动退避,敬而远之,绝不可轻易忤逆挑衅。毕竟此地藏龙卧虎,深不可测。心生恶感之人,多半就是此次小镇探幽寻宝的对手了。至于让你心生亲近之人,可能是此方地域的福禄厚重之人,并且有望转为自己的机缘,到时候只要别轻易杀人,不要坏了那几条雷打不动的老规矩,除此之外,是买是骗,还是强取豪夺,就看……”

蔡金简嘴角翘起:“就看我们的心情了。”

她突然皱了皱眉头:“苻公子,你为何不让我带上扎根本地的赵氏子孙,虽说我临行前也学了一些此地方言……”

苻南华打断蔡金简的话语,摇头道:“那些大姓门户,跟外边一直有藕断丝连的秘密渠道,能够在圣人眼皮子底下,传递一些不痛不痒的消息,而不被视为越过雷池。一代代积累下来,底蕴深厚。这些姓氏的真正靠山,我们老龙城和云霞山仍是略逊一筹。再者假借外人之力,终究不美,容易横生枝节,贻误大事。等下你要是不愿说话,我来代劳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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