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咧嘴笑道:“你的意思是九境武夫的拳头还大不过你们大隋的颜面,对吧?”
大貂寺愣了愣,苦笑道:“倒是真可以这么讲。”
李二屏气凝神,气海下沉,轻轻踏出一步,破天荒摆出一个古老拳架。
一身拳意,沧桑古朴,刚猛无匹!
已经跌入八境的大貂寺骇然瞪眼,笼罩整座京城的云雾开始下垂。京城内所有中五境的练气士和六境之上的纯粹武夫明显感受到气机流转的滞缓不畅。
更有一名籍籍无名的落魄说书先生面露讶异,犹豫片刻,还是放下了手上的惊堂木,告罪一声,不顾骂骂咧咧的听众,走出临时搭建的说书棚子,向皇宫方向抬头望去,心情有些沉重。
负责为说书先生弹琵琶的少女来到他身旁,轻声问道:“师父,怎么了?”
说书先生轻声道:“有九境武夫硬闯我大隋皇宫,恐怕师父得亲自去看看。”
少女怀抱琵琶,歪着脑袋,天真烂漫道:“师父,您是堂堂十一境大修士啊,而且还是咱们大隋的首席供奉,能够不受护城阵法的禁锢。以十一打八,多不好意思呀?”
略微驼背的说书先生叹气道:“谁说一定是十一打八?万一真给那人打破了瓶颈,阵法限制就不再存在。加上师父的境界虽是十一,可又不是那精通杀伐的剑修和兵家。我从来不擅长厮杀,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少女一脸惊骇,颤声道:“那师父您一定要小心啊!”
说书先生“嗯”了一声,轻轻跺脚,铺子这边灰尘四起,遮天蔽日,等到灰尘散去,他已经不见身影。
李二一步一步踩在虚空处,壮实身形再次出现在武英殿广场上。先是从八境巅峰一路破开那道天地间无形的大道屏障重返九境,然后再度升至九境巅峰!
最后,他闭上眼睛,缓缓递出一拳,轻声道:“给我起开!”
四周好似有无数枷锁同时崩断,李二身边的虚空出现一条条极其漆黑的缝隙,纵横交错。以李二为圆心,罡风四起,卷起无数砖石尘土。
武英殿广场上,平地起龙卷!
李二收起拳架,收手站定,那条高达天幕的龙卷风瞬间消散。
屹立于广场中央的矮小汉子睁眼后,用悄不可闻的嗓音低声道:“十境的感觉确实舒坦,比起吃儿子剩下的鸡腿,滋味是要强上一点点。”
站在屋檐下等待消息的大隋皇帝看到茅小冬快步走来,朝自己大声道:“陛下可以收手了。”
身边有清风拂过,身形佝偻的说书先生也来到皇帝身侧,轻声叹息道:“再打下去,除非舍得拆掉半座京城才行。”
大隋皇帝心湖之间更有大貂寺火急火燎的嗓音激起涟漪,传递心声:“那人竟然借机破境跻身武道十境!陛下决不可继续硬碰硬了!”
大隋皇帝并未慌乱,只是由衷感慨道:“虽未亲眼见到,但是可想而知,武英殿那边必是景象壮观啊。”
他转身对那位说书先生恭恭敬敬作揖行礼,道:“恳请老祖出面邀请那人来此。”
茅小冬大步走近,劝说道:“陛下,我去更妥当些。那人是我们书院一个孩子的父亲,听说他儿子被人欺负得惨了,这才气不过,要来皇宫跟陛下讲讲道理。陛下之前不愿意见,现在人家被逼得破境,成为东宝瓶洲第三位武道止境大宗师,气势正值巅峰,可就未必愿意收手了。”
大隋皇帝笑道:“那就劳烦茅老走一趟,寡人在养心斋等着。”
等到茅小冬一掠而去,说书先生轻声道:“此番行事,合理却不合情,是你错了。”
大隋皇帝点头道:“这件事是晚辈有错在先,之前风波则是大隋有错在先,两错相加……老祖宗,这次有点难熬啊。”
说书先生微笑道:“既然事已至此,要么你诚心认错,要么陪他一打到底,当然不省力,可也省心,你就不用多想了。”
大隋皇帝会心一笑:“还是老祖宗想得透彻明了。”
说书先生拍了拍大隋皇帝的肩膀,安慰道:“坐龙椅穿龙袍,担系着整个江山,有些错事是难免的。要是我坐在你的位置上,不会做得更好。你无须自责,当初我力排众议选你继承大统,至今还是觉得很对。”
等了出乎意料的长久时间,站在养心斋外面檐下廊道上的大隋皇帝才看到茅小冬跟一个貌不惊人的汉子一起大步走来。
茅小冬笑容古怪道:“陛下,他叫李二,是山崖书院学生李槐的父亲。他执意要步行前来面见陛下,说是在别人家里飞来飞去,不是跟人讲道理该有的态度。”
大隋皇帝哭笑不得,一直心弦紧绷的说书先生则如释重负。
一起走入养心斋,四人各自坐下。
李二开口说道:“想见陛下,不太容易。”
瞬间气氛凝重起来。大隋皇帝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好在李二自己已经开门见山道:“欺负我儿子的人,有包括上柱国韩家、楠溪楚家、怀远侯府在内的五六大家子,恳请陛下让他们这些家族的老祖宗出山,我李二跟他们一一打过。若是他们觉得我欺负人,没关系,他们一起登场就是了,法宝兵器什么的,可以跟朋友多借一些。就是需要麻烦陛下在京城找个大一点的僻静地方,好让我们双方放开手脚。实在不行,去京城外也可以。”
茅小冬差点没幸灾乐祸地笑出声。
说书先生瞪了他一眼,他回了个白眼。
大隋皇帝有些目瞪口呆,轻声问道:“还要再打一场才行?”
李二闷闷道:“我来这里,本来就不是跟你打架的,只是你这皇帝不愿意露面,非要打,我就只能陪你们打了。我真正要打的,一直就是那些欺负我儿子的。虽说孩子打架很正常,如果只是这样,哪怕李槐给学舍同龄人合伙打了,我这个当爹的再心疼儿子也不会说什么。可哪里有他们这么牛气冲天的,仗着家世好一些,就觉得可以欺负人了,道歉也没有,连偷了的东西也不还?”
李二说到这里,沉着脸道:“如果你们大隋觉得道理在自己这边,那我们就继续打。我知道你们大隋底子厚,不怕折腾,可我李二就奇了怪了,大隋当官的如果都是这个鸟样,我儿子李槐如果以后就在这种地方读书,能读出个什么来?”
他当场望向说书先生:“老先生,您算一个能打的,之前穿红衣服的只算半个。”
说书先生正在喝茶,差点被茶水呛到。
大隋皇帝笑道:“那行,寡人可以捎话给那几个家族,让他们的长辈出山。只是怀远侯府那边有点问题,怀远侯虽是开国武将功勋之后,可他家族老祖早已逝世,自己也只是个寻常人,连武夫都算不上。”
李二显然对此早有准备:“那就让那怀远侯花钱请个人,我不计较这个。”
大隋皇帝问道:“需要那些家族向李槐公开道歉吗?”
李二摇头道:“一群大老爷们儿跟一个孩子道歉算怎么回事,不用,而且我也不希望我儿子在山崖书院没法安静读书。我只不过是看不惯那些家族的行事作风而已,在打过之后,自有那些老的回家教训小的,这就够了。”
大隋皇帝略微松了口气:“李二先生确实明理,早知如此,寡人应早早与你相见。”
李二赶紧摆手道:“我可不是什么先生,茅老才是。书院里传授李槐学问的两个夫子还主动跟我们一家四口聊了大半天,也能算是真正的先生,对谁都客客气气的,那才是读书人。”
茅小冬微笑不语。这个面子给得比天还大喽。
说书先生听到这里,终于开口笑道:“这次算是不打不相识,李槐有你这么个讲道理的爹,以及李槐能够在大隋京城求学,都是我们大隋的幸事、好事啊。”
李二瓮声瓮气道:“客气话我不会说,反正我今儿就在这等着,等到那些家族的人出来打一场。陛下,事先说好,我得早些回书院,让那些人别故意拖着我,到时候就别怪我一家家找上门去了。”
大隋皇帝给茅小冬使了个颜色,然后起身道:“寡人这就去让人传话。”
茅小冬紧随其后离开养心斋,留下李二和说书先生。
大隋皇帝有些愁容,和茅小冬并肩走在廊道上:“茅老何以教我?”
茅小冬笑道:“很简单啊,让那些家族的话事人,不管能打的还是不能打的,全部一股脑进宫,然后站着不动,就那么杵在李二跟前,只低头认错,摆出一副挨打不还手的可怜架势,这事情就算一笔揭过了。陛下放一百个心,李二那么憨厚淳朴的性子,肯定不会出手的。”
大隋皇帝停下脚步,恼羞成怒道:“茅老,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就在等着今天看寡人的笑话呢?”
茅小冬大笑着摇头:“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李槐有这么个爹,早知如此,我就早些入宫面圣了,哪里会闹出这么大动静。万一陛下将来迁怒于书院,得不偿失啊。”
大隋皇帝气笑道:“迁怒个屁,寡人敢吗?”
茅小冬突然收敛玩笑意味,小声提醒道:“陛下,眼下虽是折损面子的坏事,但是从长远来看,这定然是一桩好事!”
大隋皇帝笑道:“寡人没那么糊涂!”
茅小冬促狭道:“如果陛下真糊涂,我哪里敢带着学生们来到大隋。”
大隋皇帝召来宫中内侍,传话下去后,问道:“这次李二愿意点到即止,是茅老的锦囊妙计和李槐的两位先生功莫大焉。寡人跟茅老你就不客套了,那两位先生,需不需要寡人让礼部嘉勉一番?”
茅小冬神色肃穆,拒绝道:“不用!”
大隋皇帝疑惑道:“为何?”
茅小冬沉声道:“陛下要知道一件事,这就是我山崖书院的真正学问所在,何须大隋刻意嘉奖?以后十年百年,我山崖书院仍是会如此传道授业、教书育人,为大隋培育、呵护真正的读书种子。”
大隋皇帝心头一震,仿佛是第一次认识眼前的高大老人,心头那一点帝王心性的芥蒂终于一扫而空。他后退一步,是今天第二次作揖行礼:“朕为大隋社稷,先行谢过山崖书院!”
茅小冬没有躲避,有着十足的僭越嫌疑,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接受了一位君主的隆重谢礼,肃容道:“茅小冬为山崖书院坦然受之。”
李二离开皇宫的时候,跟茅小冬一起走在那条御用廊墙之中,总觉得自己被身旁老人算计了一把,有些闷闷不乐。
茅小冬笑道:“认错了就行,你还真要打得他们个个躺着离开皇宫啊?以后你儿子是要在京城书院求学很久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如今让他们自认理亏,加上大隋皇帝都觉得欠了你李二一个天大人情,不挺好?”
李二叹了口气:“总觉得这些人是不长记性的,我又不能留在书院,以后茅老您多照顾李槐他们。”
茅小冬点头道:“应该的。再说了,不是还有那个弋阳郡高氏老祖嘛,对吧?”
说书先生现身于廊墙之内,点头笑道:“对的。李二你这次主动退让,大隋自然就愿意拿出双份的诚意。”
李二点点头:“希望如此吧。”
茅小冬笑问道:“李二,你在骊珠洞天就是九境武夫了,怎么还活得那么窘迫寒酸?如今更跻身十境了,是整个东宝瓶洲的武道前三,而且战力肯定还要在宋长镜前头,就没想着告诉家里人?好歹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嘛。”
李二摇头道:“哦,给我媳妇穿金戴银,让李柳有一大堆胭脂水粉,李槐每天大鱼大肉,就真是对他们好?我觉得不是。”
茅小冬打趣道:“万一他们觉得是呢?”
李二仍是摇头:“有人让我不许那么做,这是一方面;二来,我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以前在小镇上,就我媳妇她家那些亲戚,知道了我的底细,那还不得坏事做尽?到时候我怎么办?打死他们,跟他们讲道理?人家会听?还不是嘴上一套背地里一套。最后肯定只有我媳妇最伤心,自家和娘家两头难做人。当然了,在骊珠洞天里边,家境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李二完全收敛气势之后,那缩头缩脑的模样真是比普通汉子还不如,但是言语之间眉飞色舞,再不像以往在小镇那般臊眉耷眼窝窝囊囊的,“虽然一直待在屁大点地方,可这点道理我还是想得通的。一家人,安安稳稳的,谁都饿不着,儿女、媳妇想吃肉就吃得上肉,我嘴馋了也能喝得上口酒,比啥都强。”
李二望向廊墙外的京城风景,有句话放在心底,没有说出口:
我哪怕真的是个窝囊废,可如今在儿子心里,我李二已经是个还不错的爹了,没给他丢人现眼,你们知道我李二为此有多开心吗?
李二一想到这里,就告辞一声,一闪而逝,火烧屁股地赶往东华山。
除了想念那娘仨,再就是一件关于儿子的事情,他李二如今可以出手了。
茅小冬感叹道:“李二算是活明白了的,很多聪明人远远不如他。”
说书先生笑道:“甲子之前的十境武夫,怎么可能真是蠢人?”
不过他又唏嘘道:“可就目前看来,还是三人之中战力最弱的大骊藩王宋长镜最有希望达到那个境界,不单单是宋长镜年纪最轻这么简单。”
茅小冬点头道:“宋长镜的武道心性之好,比年纪轻还要可怕。”
说书先生笑问道:“你是说那人以绝对碾压的姿态出现在大骊皇宫后,宋长镜敢于誓死不退吧?”
茅小冬笑着反问:“你是想问大骊的白玉京飞剑楼到底是真是假吧?”
两个算是活成精的老狐狸并肩而行,视线没有任何交汇。
李二回到住处的时候,他媳妇等人正在吃饭。
林守一弄了两大食盒的饭菜,满满当当的一桌子。妇人跟李槐坐一条长凳上,李柳和林守一相对而坐,还有一条凳子留给了迟迟未归的李二。
两手空空的李二走到门口,才记起忘了买点东西。因为有林守一在场,妇人只是丢了个“等下再跟你算账”的眼神。
李二搓着手坐下后,发现还有一坛酒,看了眼林守一,问道:“要不一起喝点?”
林守一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我酒量不好,就陪李叔叔稍微喝点。”
李二咧嘴笑道:“酒量不好怎么行。”
妇人怒道:“怎么不行了?家里有一个酒鬼还不够?”
林守一多聪明一人,顿时手一抖,差点把递过去接酒的大白碗给摔在桌面上。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冷峻少年,在这一刻笑得如何都合不拢嘴。
李二也给妇人吓得一哆嗦,同样差点没拿稳酒坛。
李槐使劲啃着油腻的大鸡腿,含糊不清道:“爹,明儿我去山脚帮您买坛好酒,钱我跟林守一借,以后先让陈平安帮我还,您只管喝。”
李二笑逐颜开,重重“哎”了一声,像是从儿子那边得了一道法外开恩的圣旨。奉旨喝酒,在媳妇面前就心里不虚啊。
妇人在儿子这边,那一向是和颜悦色说话的:“酒可以买,买最便宜的就行了。你爹喝好酒,那就是糟蹋银子。”
李二给林守一倒了大半碗酒,再给自己倒了一碗,点头笑道:“对对,便宜的就成,不用好酒。”
李槐翻白眼道:“娘,您这么管天管地的,真不怕爹哪天跟个小狐狸精跑了啊?”
妇人朝坐在对面的汉子把媚眼一抛,暗藏杀机:“他敢?再说了,那也得有人要才行,对吧?”
李二赶紧喝完一大口酒,点头道:“是是是,没人要。”
妇人一拍桌子:“没人要是一回事,心里有没有歪念头又是另一回事。说!有没有?”
李二立马放下大白碗,挺直腰杆,保证道:“绝对没有!”
然后妇人就斜瞥一眼正襟危坐喝着酒的林守一,再笑着对自己女儿说道:“柳儿,以后要找个老实人嫁了,知道不?那样才不会受欺负。”
李柳微微点头,始终笑而不言,只是俯身给李槐夹了一块剔去鱼刺的鱼肉。
林守一只敢用眼角余光偷偷看她,酒才喝了一小口,就有些醉醺醺痴痴然了,像是看到了世间最美的山水画卷。
茅小冬出现在雅静小院,看到吊儿郎当哼着小曲的白衣少年正盘腿坐在石凳上,对着那盘棋局,两手张开,分别放在黑白棋盒的边沿,入神思考的同时,手指轻轻拍打棋子,发出重重叠叠的清脆响声。
在茅小冬出现后,崔东山轻声问道:“如何了?李二大爷有没有拆烂皇宫?”
茅小冬来到石桌旁,瞥了眼胜负趋于明朗的棋局,没看出太大的名堂,就不再费神,坐在一旁:“你,或者说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谋划?”
崔东山不转头,啧啧道:“这才到了东华山没几天就开始为大隋江山操心啦?小冬啊,真不是我说你,见异思迁没啥,可喜新厌旧如此之快,可就不厚道喽。”
茅小冬一掌拍在石桌上,所有棋子从棋盘上跳起来,悬停在空中,黑高白低,像是两幅上下叠加的图画。但是不管茅小冬横看竖看,都看不出更多玄机,冷哼一声,棋子瞬间落回原处,丝毫不差。
崔东山始终保持之前的古怪姿势:“山崖书院该如何就如何,不过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咸吃萝卜淡操心作甚?难道大骊吞并了大隋,山崖书院就没啦?我看不会嘛,既然大隋一样给不了你们七十二书院之一的身份,以后重归大骊,大不了寄人篱下,反正相差不多。”
茅小冬厉色道:“书院书院,重在学生,重在夫子,而不是‘山崖书院’这四个字!且不说书院里那些大隋学子,便是跟随我离开大骊的那拨孩子,如今尚显稚嫩,他们的精神气,如何经得起多次折腾!”
崔东山缓缓收回手,不过攥紧了一把棋子,在手心咯吱作响,转头望向勃然大怒的茅小冬,微笑道:“说得挺大义凛然,只可惜你茅小冬终究学问有限,想事情想得太浅太近了。”
茅小冬冷笑道:“就你崔某人想得多算得远。”
崔东山站起身,攥着手心那把棋子,围绕石凳缓缓踱步,打趣道:“寺庙不在僧人在,僧人不在佛经在,佛经不在佛法在,佛法不在佛祖在。”
崔东山扬起脑袋,一手负后,一手轻轻拧转手腕,闲庭信步道:“一切有为法,应作如是观啊。等到你什么时候真的想通了书院的存在意义,山崖书院才算真正找到了一处不败之地,至于是在哪家哪姓哪国的疆土上,都无所谓了。”
茅小冬嗤笑道:“当山崖书院是学宫啊,不管风吹雨打,我自屹立不倒?”
崔东山停下脚步,隔着一张石桌一副棋盘,凝视着他,反问道:“有何不可?”
崔东山轻轻跨出一步:“走走看?”
茅小冬神色凝重,摇头道:“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崔东山也跟着摇头,啧啧道:“你真该见见我家先生陈平安。”
茅小冬笑道:“能够让齐静春托付重任,陈平安自然是不错的,可你定然是狗改不了吃屎,在算计着什么。”
崔东山笑骂道:“喂喂喂,小冬你学问都读到狗身上去了?可以,没问题,但是别随便带上我啊。”
茅小冬不愿在这里跟这家伙钩心斗角,站起身:“就你那点狗屁学问,丢地上,路边的狗都不稀罕叼一口。”
崔东山哈哈笑道:“嫉妒,嫉妒。”
茅小冬大步离开院子,背对着崔东山:“李二这趟硬闯皇宫,火候正好,你别得寸进尺。之后惹出任何麻烦,我拿你是问,别怪我事先没跟你打招呼。”
崔东山望向那个背影,尴尬道:“这样不好吧?李二大爷想做什么,我一个九境小蝼蚁拦得住?如果我先生在这里,倒是真不难,心平气和讲道理,他比我擅长。”
茅小冬转头望向那个一脸故作为难的家伙,“心平气和”道:“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打烂你那颗脑袋,看看里头到底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