旻山云雾缭绕,妖鬼出没,并没有人知道在旻山山巅,穿透云雾之处,有一块不生草木的巨大岩石,岩石之下有个洞穴,洞穴中生满水晶,每当阳光射入幽暗的洞穴,洞中光芒闪烁,华美灿烂。
“啪”的一声,沈旃檀将他的“尸体”重重扔在了地上,那身体翻了个身,露出了脸颊。
那是一张十分干净的脸,谈不上俊朗潇洒或是器宇轩昂,竟是张瓜子脸,五官都显着一分柔和细腻,和任怀苏那温淡俊雅不同,这份柔和让他看起来十分容易亲近,仿若无害。
沈旃檀伸出手指,在洞穴的沙石地上划阵法,这身体本不是他的,又是个尸魅,他使用起来自然毫不顾忌,手指在粗粝的地面划出血淋淋的痕迹,阵势很快画成,他慢慢走入阵中,坐下不动。
山巅日月变幻,白日极热,夜间极冷,沈旃檀在那阵中坐了一日一夜,他的“尸体”就随意躺倒在一边,一日一夜之后,端坐在阵中的“沈旃檀”未动,地上的尸体却徐徐睁开了眼睛。
那尸体睁开眼睛,活过来的刹那他双眉之间便多了一点朱红,脸颊泛出血色,这张脸却也隐隐泛出任怀苏那等俯仰千秋,胸纳涛海的气度,敢情这份气度是他与生俱来,倒和任怀苏无关。
当年任怀苏征战天下之际以黑巾覆面,便是因为生了一张与他脾性全然不符的温吞面孔,沈旃檀心机深沉藏而不露,却也生了一张端若观音的面孔。
沈旃檀在自己身上附魂,但那身体毕竟早已死了,若非他天生是个噬妖者,生前吞噬大量妖气,连魂魄都半化为妖,那是绝不可能返身回魂的。
但他毕竟是回魂成功,让自己生机尽绝的躯体慢慢恢复人气,他的身体遍体鳞伤,一时无法复原,沈旃檀靠着山石坐着,把蛛妖送他的寒盒拿了出来。
滴落一滴血珠,那寒盒应手而开,冒出缕缕白烟,沈旃檀顺手将那块容玉丢了进去,想了想,顺手在自己手腕上割了道口子,在寒盒中放满了血。
那血在寒盒中并不凝结,容玉静静的浸在血中,那层鬼气却强了些。沈旃檀举起蛛妖之目,看了看容玉中的人形,只见那小小的人形清晰了些,抱成一团蜷缩在容玉中心,仿佛正在休息,他勾了勾嘴角,似乎觉得甚是有趣,关上寒盒,顺手塞进了衣袖中。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始去培训……半个月后见==………………
不久之后,沈旃檀倚着石壁渐渐睡去,那换魂的法阵仍然闪烁着光芒,任怀苏的躯体在法阵中一动不动。
旻山之上,夜晚漆黑得惊人,星月出现的时间很短,仿若大部分时候日月星辰都被什么不明的事物遮蔽,在这黑暗之中,换魂法阵的光芒尤为明显。
这是个水晶洞穴,洞内生长的水晶都在一一反射着法阵的光芒,突然间法阵光芒一变,那原本应该已无魂魄的任怀苏站了起来,一回头,便阴冷的看着沈旃檀。
那乍死还活的人用这等阴沉而毫无感情的目光看着沈旃檀,就宛若一具刚自地狱爬回的阴森可怖的骷髅正盯着人看一般,任怀苏那温和斯文的长相一瞬间变得十分陌生,仿若化作了冰冷的石像。
沈旃檀正闭着眼睛,仿佛睡得沉实,任怀苏只是回过头来,并未多动,沈旃檀便睁开了眼睛,笑了一笑,“一击之下,竟不能破你魂魄三日,看来六十五年来你也颇有长进。”
任怀苏转过身来,法阵应势碎裂,他一撩步,瞬息之间便到了沈旃檀面前,“长进?”他淡淡的冷笑,笑声发自胸底,显得那声音低沉恢弘,动人心弦,“你活着的时候、我活着的时候——你可曾真刀真枪和我动手?我是进是退凭你——又岂能知道?”
沈旃檀又笑了一笑,“不满意了?怪我害你?”他弹了弹破旧的衣裳,站了起来,“我做了什么?我只是分了天地圣气给你,亲手烧死你千余将士的不是我,是你自己——在你身上滥施酷刑让你痛不欲生的——也不是我,是被你烧死的那些将士家中的老弱妇孺——你怪我?与我何干?你不感激我分你圣气使你顺利化为尸魅活到如今,却来怪我?”
“你最擅长的……就是道貌岸然。”沈旃檀那番话,任怀苏一个字也不曾听入耳内,“我当杀你——再屠天下——”他探手就向沈旃檀颈项抓去,现在他取回身体,五指弹出,锐利剑气所向披靡,瞬间在沈旃檀颈边划开五道血痕。
“杀我?”沈旃檀挥袖以妖力震开他一抓,“你为何不先杀那从不信你,却把你当作杀人之刀的朝廷?当年皇上听我之言,与我同谋害你,他岂能不知你并未吃人,他岂能不知你无辜?他害你是因为你功高权重,他利用我立计害你,成功之后又借此除我——罪大恶极阴险恶毒的人、对不起你对不起我的人是他——是他们,不是我。”他柔声道,“我不过贪图天下无敌的力量,罪不至死……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