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远处岩石微微一动,一人已腾身而上,她不得不承认最近沈旃檀的武功进展甚快,照此下去,不过三五年她便非他之敌,若要杀人,她必须抓紧时机尽力而为。
红影一闪,几个起落便站到了她的面前,陆孤光怔了一怔,这人今日居然穿了一身鲜艳的红衣。
但见沈旃檀一身艳丽红袍,衬得他眉心一点朱砂越发明艳,仪容端然如玉,姿态飘逸如仙。陆孤光皱眉上下看了他几眼,这又是何种阴谋诡计?唇齿微微一动,她晒了一晒,“成亲了?”
沈旃檀笑而不语,他手中提着一个竹篮,陆孤光手握石剑,淡淡的道,“里面的东西我不想看,这就动手吧!”她也不留给他发话的机会,一剑便刺了过去。
沈旃檀纵身便退,探手入竹篮,抓起一把东西,微笑着对她扬了过去。
她直觉是毒物,长剑急舞成一团光影,飘身急退。
只见半空之中纷纷扬扬,和落梅一起飘零的,却是片片大红的纸屑。
陆孤光呆了一呆,莫名所以,看着沈旃檀。只见他又从篮子里抓出一把东西,微笑着对她摇了摇,她看着那一团红彤彤的东西,“那是什么?”
沈旃檀将那竹篮放在地上,展开红色纸片,却是一串剪纸的红灯笼,茸茸的很是鲜艳可爱。陆孤光愕然指着那东西,“剪纸?”
沈旃檀颔首,从竹篮里提出另一串红色剪纸,却是一串红色鲤鱼,除此之外,还有窗花、对联、福禄寿喜一应俱全,无不大红,喜气洋洋。
她定了定神,一阵恼怒,“你把这些东西带来做什么?拔剑来!”
“孤光。”他又开始柔声说话,那眼神一腔温柔,若有无限深情一般,“我见山下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想这张灯之乐你想必和我一样,都未曾有过,不如在动手之前,你我便和山下寻常人家一样,得一得过年之乐,如何?”他又从竹篮里提出一长串红辣椒,几样小菜,一壶酒,最后居然还有一串鞭炮。
陆孤光目瞪口呆,这些东西她自是见得多了,却真是从未亲手摸过,眼见沈旃檀眼神诚挚,十分认真的看着她,自是万分期待她应允,心里越发恼怒,石剑一挥,笔直向那个竹篮砍去。沈旃檀也不阻拦,只听啪啦一声脆响,那竹篮被她一剑震碎,地上的剪纸碎了一大半,受剑气所激,漫天飞飘。
缤纷的点点红影随风而动,熟悉的雪地也似乎有了些生气。沈旃檀拈住一张未碎的福字,微笑道,“孤光,我将此字贴在你门上可好?”
她满面愠色,偏生这人负手徐立,含笑而言的样子让人一时砍不下手,顿了一顿,她冷冰冰的道,“要贴便贴,贴完了,你的把戏也该收拾收拾,认认真真划下道来受死。”
他当真走了过去,在她自建的木门上贴了个倒福,那干枯阴暗的木门贴上红字,倒是显出几分人气来,陆孤光瞧了几眼,倒也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厌恶。眼见沈旃檀面露微笑,似乎很是享受这张贴红字的时刻,又在她窗上贴了个刻有生肖图案的窗花,再将那幸免于难的红辣椒挂在她墙角。
她耐着心思等他折腾,忍不住冷笑,“这般喜欢贴纸,怎地在山下不贴?”
沈旃檀倒退几步,欣赏自己方才贴的几张纸,柔声道,“山下左近,能贴的人家我都贴了。”
她脸色一沉,这句话让她更不高兴,“你是贴到无人家可贴,才到我这里折腾的?”
沈旃檀怡然自若,仍是柔声道,“当然不是,”他回过身来,一双眼睛极认真诚挚的看着她,那眼神仿若真有柔情万种一般,“是为了在这里过年,方才到别人家去学的。”
她脸色稍霁,随即冷了,“贴完了拔剑来!”
“且慢且慢。”沈旃檀很遗憾的看了一眼地上七零八落的鞭炮,随即慢慢从怀里取出一物,微笑放在地上,“还有此物,不得忘记。”
陆孤光的杀气受他一挫再挫,皱眉看着地上的东西,“那是什么?”
“灵牌。”沈旃檀眼中笑意盎然,指着地上那小小的灵牌,“我死之后,料想无人拜祭,此灵牌可否请你——请旁人代送入任何一家寺院,切莫提我姓名,望我死之后,还能如他人一样,逢初一十五受人祭拜,听得经文、望得人间。”
她诧异的看着那块灵牌,那真是个寻常至极的东西,上面连“沈旃檀”三字都没有,只写了四字“茂宛沈氏”。沉默半晌,她终是认真的盯了他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沈旃檀站在她面前,双手缓缓扯开红袍衣襟,袒露胸膛,柔声道,“孤光,我对你不起在先,亦不是你的对手,你要杀我,我无可抵挡,唯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