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本就在盛怒之中,他见小宫女采莲突然噤了声,不由得大为光火,训斥道:“怎么不说了?!你红口白牙说四皇子与周婕妤去了碎玉楼,证据何在?!”
采莲心中恐惧更甚,冷汗簌簌而流就跟瀑布似的,直接把她后背的衣裳都全给打湿了。
她哆哆嗦嗦地道:“奴、奴婢……”
然而,心中害怕到了极致,竟是失语了。
采莲张着嘴开合了半天,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老皇帝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一拍桌子猛地起身,大怒道:“你怎么不敢往下说了?你这背主的东西,嘴里就没一句真话!”
他说着就一脚踹到了小宫女采莲身上,直把采莲踹得飞出去了半米远。
情况急转直下。
裴仪脸色微变,若是照这个情形发展下去,怕是定不了四皇子和周婕妤私通的罪,那便洗脱不了霍渊的嫌疑,那今天的所有都白忙活了!
可如今在圣上面前,按规矩她又不能随便插嘴,她更不能上前去安抚采莲。
这个时候,她也不免暗暗吐槽采莲实在是没出息,就这么一吓便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还能成什么事儿?
思来想去,裴仪只能尽量不动声色地安抚对方。
她板着张脸,迎合着老皇帝的话往下说道:“采莲,陛下问你话,你便要如实回答。你这般答一半藏一半的,是事情到头了又想翻供吗?”
“不是的!”采莲激动之下又一次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其实更重要的是,这屋子里的几乎所有人都让她感到压力——可独独裴仪给她一种尊重与相对轻松感。
面对老皇帝,她是战战兢兢话不敢出,可面对裴仪,她便敢说话了。
如今经裴仪这么冷静一引导,采莲心里也渐渐镇定下来。
虽说采莲仍旧感到惧怕,手也依旧在抖,声音也依旧在颤抖,但好歹能说出话来了。
“陛下,奴婢所言句句属实。”采莲磕磕巴巴地陈述道,“碎玉楼五楼乃是极为隐蔽的场所。四皇子为了方便行事,专门挑在碎玉楼五楼半事。此事千真万确,碎玉楼必定是有客人记录的……”
老皇帝只觉得气血上涌,气得双眼都一阵一阵发黑。
“陛下!”
“陛下!”
站在老皇帝身旁的魏公公见老皇帝身体突然颤颤巍巍的,顿时生了警觉之心。谁曾想,下一秒老皇帝便直挺挺地往后倒。
魏公公赶紧挪动一步把老皇帝给扶住了。
老皇帝虽说年迈了,可仍旧人高马大的,体重那是不轻。
魏公公当然一个人扶不住,多亏了站在一旁的侍卫也眼疾手快地搭了把手,这才双双把老皇帝给稳住了。
裴仪也是变了脸色。
今日的事情和她预料之中的相差太大。
若是老皇帝就比气得人事不省了,那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是件好事。
可就怕老皇帝气得半死不死的,事情进展不下去——四皇子定不了罪,三皇子又脱不了罪,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裴仪心中甚是无奈,只能麻溜地上前给老皇帝诊治。
当然,此刻最讲究的是见效快。
裴仪也不玩什么高深的了,直接掐人中。
而且掐得还挺狠。
老皇帝也不知道是不是疼醒了,还轻微“嘶”了一声。
裴仪赶紧收回了手,貌似毕恭毕敬地垂首站到了一边。
老皇帝只觉得人中有点疼,很不舒服,但他也没有太在意,更何况如今也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一个人太生气了,脸颊原本应该是发红甚至是发紫的。
可老皇帝竟是脸色发白,甚是吓人。
他的一张脸皱纹抖生,阴沉得好似乌云密布的天空。
站在他身旁的一众太监侍卫都冷汗涔涔,深感京都要大变天了。
老皇帝寒声吩咐道:“孙统领,立刻去向碎玉楼要去年除夕那晚的入住名单!!!”
吩咐心狠手辣的内卫去干这件事情,可见老皇帝如今是有多雷霆震怒,这是又要伏尸百万的节奏。
裴仪默默低头看着脚尖,想着这件事情到底最后会是怎么收场。
她在琢磨事情,屋里的其他男人自然也在琢磨事情。
霍渊这人记性不错。
他原本还没想起什么,可听到小宫女采莲反复强调“除夕夜”和“碎玉楼”,他隐隐约约地想起了那晚他和裴仪、七杀还有杜子账在碎玉楼胡来的事情。
但毕竟当时醉了酒,他有些断片了,整个经过暂时也无法完全想起来。
他只是记得次日大年初一,他们出门时在马车上还专门讨论了一番,好像杜子账还专门说有人在喊“殿下”。
霍渊浑身一个激灵,内心奔跑过了千千万万匹骏马,暗道不会这么巧吧?
另一厢,碎玉楼。
孙统领得了老皇帝吩咐,片刻不敢耽搁,打马便去了碎玉楼。
一路上,马蹄狂奔,扬起阵阵尘土,街边行人纷纷退让。
有的农夫挑着担子在前面走路,结果背上一下子挨了一鞭子直接跌倒在地,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感到头上一大块阴影投了下来。
农夫一抬头就见一匹骏马从头顶越过。他当即吓得面无血色,连骂人的心思都没有了,两腿都发软了。
额弥陀佛!菩萨保佑!
要是刚刚那匹马偏了一点点,那他就直接脑浆迸裂了!
不止是农夫心有余悸,周围的行人也是害怕非常。
大家都是京都百姓,常年在这种帝都浸淫,政治嗅觉那天生都比其他地方的百姓高。
如今有这样穿锦衣官服的人在街上打马狂奔,那宫中必然是出大事了!
这京都……怕是要变天了!!
老百姓们一想到这种结果就脸色大变。
大家哪里还有上街亦或是摆摊的心思,连忙转身改道回家。
赶紧跑!
赶紧回家!
距离上一次宫变并没有过去多久,京都一片血腥的场景还犹在眼前,老百姓们心中惧怕非常,一时间竟是都不敢怎么上街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