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天地煽动起老百姓的爱国情绪有什么用?!”
“搞对抗有意思吗?!”
“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目标!”
“我们现阶段的目标是对付政敌,不是对付皇族!”
“裴家的政敌如此之多,哪能不加区别地全部一样简单粗暴的对待。”
“现如今政敌都还没有肃清,你们就直接把矛头指向了皇族。”
“你们除了能激怒皇族,还能干出什么好事?!”
裴仪真真是出离愤怒了。
她一向不赞同不断去拉高炒作广大老百姓的爱国情绪。
强调爱国不是错,比如在对抗外敌的时候,用爱国的口号将一群老百姓团结起来,那固然没什么错。
可一旦到了承平年代,若是有些人还整天高呼着爱国口号,那便是别有所图!
故意利用老百姓朴素的爱国情怀,若是再进一步故意将老百姓引导成一个个深深觉得“本国就是深受九州大陆所有国家欺凌的悲情弱者”,那简直就是罪恶!
裴仪承认自己有点过激反应了。
可只要想到老百姓可能在荀欢如今倡导的“爱国除贼”行动可能滑向一个完全随意的爱国暴动行为团伙,她就止不住深深愤怒。
不论荀欢还是萧君集都没想到裴仪竟然会为了此事愤怒至此。
两个男人都不太赞同裴仪的话,确切地说,是完全不赞同。
他们与裴仪的理念根本就不一样。
荀欢眉头一蹙,夹杂着一些醋意与怒意反驳道:“三郎,你说话也得讲事实吧。我们如今的头号敌人难道不该是霍氏皇族吗?”
对于荀欢的这个观念,萧君集是十分赞同的。后者当即接口道:“没错。三郎,虽说如今表面上我们最大的敌人是政敌,但我们对付政敌的目的,难道不是最后夺取大位吗?”
“说到底,我们最终的敌人就是霍家。如今,三郎明明有了问鼎大位之心,却在布局之时又把霍家完全排除在敌人之外。这不是目的与行动完全相背离了吗?”
萧君集深深看了裴仪一点,略略带了点不知名的醋意道:“不知道三郎到底是在为所谓的‘敌人扩大化’而生气,还是在为不小心牵扯进了霍渊而生气。”
裴仪听到这种指责,不由得怒火蹭蹭往上涨。
但涨到某个临界点时,她又突然冷静了下来。
或者说,她惊醒了过来。
她应该要好好克制自己的情绪才对。
她毕竟在某些方面是一个现代人的思想,对待“老百姓”的概念,和荀欢以及萧君集这种古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所在的那个时代,走过了因为舆论而挑动起全世界大战的疯狂年代。
所以,她警醒,她高度警惕。
她憎恶一切不断挑动老百姓狂热情绪的宣传,不管那宣传来自于何等权威的力量。
但是,就像萧君集所说,她做事必须要明确自己的目标。
如今她的目标十分清晰,那就是要问鼎大位。
问鼎大位非同小可。
这种目标一旦确立,就根本没有回头路。
她虽然憎恶将老百姓的爱国情绪拉高到直接对抗如今的朝廷,但反过来仔细一想,自己若是想要名正言顺地登上九五之尊宝座,要做的头一件事情不就是要表明自己是正统,否认如今的霍氏皇族正当性吗?
这么一想,荀欢与萧君集方才所说的“满地开花”“两手都要抓”的宣传行为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裴仪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了又冷静。
确定自己已经没有什么暴躁以及对抗厌烦的情绪了,她才心平气和地开口道:“其实,你们两个方才说的都没错。”
“我们如今的目标不仅是政敌,更是皇族。”
“不过,在做事情的时候,还是要有侧重点。”
“虽说如今各地百姓反抗四起,但京都还是相对平静的。”
“京都的老百姓大体来说,还是很拥护霍家的。”
裴仪说到此处甚是还淡淡地笑了,她用意很深地道:“与其直接去宣传霍氏皇族如今做得有多不好,还不如想办法去论证裴家女会主政天下的正当性。”
荀欢愣怔住了,随即茅塞顿开。
他大睁着眼睛看向裴仪,好半天才接连说了三个好字,笑道:“三郎这招高啊。”
萧君集也反应了过来,笑道:“三郎此话甚是。霍氏皇族也不是傻子,若是我们直接不断宣传他们的负面消息,老皇帝那群人很快就会有警惕之心。若是以此惹得老皇帝在民间来一出‘言论大清洗’,那就功亏一篑之嫌了。可要是换个角度来论述咱们自己的正当性,那就相当隐蔽且安全了。”
裴仪想要的就是这种结果。
她很沉着地道:“我们与其消极被动地防御,不如主动积极地防御。”
“他们一群人现在显然是想拿我的‘女人’身份做文章。”
“我们与其一个一个地去掐灭那些指证我是女人的言论,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去论证一个女人主政的正当性。”
萧君集深以为然。
他虽然对于宣传之事没有荀欢那么熟络,但如今思路一打开了,言论也是相当活跃。
“三郎这话还应更聚焦一点。”萧君集高深莫测地笑道,“我们是要论证裴家姑娘的主政正当性。这天底下,只有姓裴的姑娘才有当政的正当性,其余姑娘是没有这份天定正统的。”
这话可谓是一针见血。
荀欢十分赞同。
若是简单而大而化之地去宣传女人可以当政,那极有可能会给那些同样怀有天下之心的女人以口实和理论。
他们可不要给别人作嫁衣裳。
能登上那大位的人只有他们的三郎才对。
荀欢想到此处,不由得坏坏地笑了一下,调侃道:“三郎,看你这意思,你是已经做好自己要被拆穿身份的准备了?”
裴仪饮了一口茶,淡淡地笑道:“我本就是个女人,假扮成一个男人本来就只是一个权宜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