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晏落鱼也不打算继续含蓄委婉了。
她轻轻握住了裴仪那只摩挲着茶盏的素手,以一种很恳切的轻柔语调继续道:“三郎,不管前路如何,我都愿意陪你走下去。”
“不过,究竟是走一程,还是一直走下去,这得完全看你自己的意思。”
“我也没奢望能与谁白头偕老,毕竟作为一个女人,我也是希望能有一个货真价实的夫君与我生儿育女。”
这一番话,句句恳切肺腑。
裴仪听来,倒也的确动容。
晏落鱼是在告诉她,所谓成亲都只是权宜之计,将来只要她想和离,那都是可以和离的。
而晏落鱼本人也没打算和她假凤虚凰一辈子,人家也是想找个真男人生孩子的。
可问题是——
“我的确没有娶妻的打算。”裴仪满目认真,很诚恳地道,“我不想耽搁公主。”
“将来若是和离,我一个‘男人’自是没什么损失,可公主一个姑娘家必定名誉受损。”
“公主没必要为了帮我而背上这么一个污点。”
晏落鱼虽是自问心肠冷硬,可听到对方这么问自己打算,她也不免心头柔软几分。
她那只握住裴仪的手不禁轻轻收拢。
她轻笑道:“就冲三郎这句话,我就算背上污点又算得了什么?我不介意和离。”
裴仪很认真地道:“可我介意。”
晏落鱼愣怔了一瞬,心里趟过了一丝暖流。
她轻轻握紧裴仪的手,柔声但很坚定地道:“三郎娶我吧。我护你。你也护我。”
这话虽短,但却犹如千钧重。
裴仪觉得自己承担不起。
她忽而意识到,今天这话是不能再谈下去了。
对方显然是抱了必然要“嫁”给她的心,可她并没有要“娶”对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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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都没有。
她根本就不想多了一重所谓的“驸马”身份。
裴仪骤然收回了那只被握住的手。
紧接着,她倏然站起身来,客气但又疏离地行礼道:“公主蕙质兰心,裴某不堪良配。”
“裴某自知风流不羁,不敢毁公主清誉,就此告辞。”
话落,裴仪转身便往屋外走去。
此等变故,晏落鱼委实没有预料得到。
她惊然变色,当即站起身来,广袖一下子拂倒了放在桌面上的茶杯。
那茶杯中的温热茶水流淌而出,将她的衣袖都染湿了一片,可她也没丝毫注意到。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裴仪身上。
她牢牢凝视着裴仪的身影,着急但又有些委屈地厉声喝止道:“裴仪!”
裴仪听得这声喊,不由得脚下一顿。
但她太明白了,若是自己此刻留下来,这话题必然是不缠不休。
这样的结果不是她想要的。
裴仪狠了狠心,直接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晏落鱼见对方突然停了一下,本来心里还有一点希望。
可随即便见裴仪继续往外走,她一颗心不禁沉了下去。
晏落鱼着急地上前一步,但又马上顿住了脚步。
她虽是心仪裴仪,但也没有到死乞白赖的地步。
就算是她想挽留裴仪,那也绝不是闹着嚷着逼对方回头。
她现在只是在难过而已。
她想告诉裴仪:你要是今天走出这个门,我俩从此就各自为阵了。
你不肯与我结为夫妻盟友,那便是与裴家一道站在我的对立面。
别人对你下手之时,我虽会心疼,但绝不会手软。
你为何要与我为敌呢?
我俩一起共谋这天下不好吗?
但这些话,她没有一句说得出口,也不能说出口。
晏落鱼心里忽而一片酸涩。
她瞪着裴仪的背影,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也不知到此该如何措辞才好,最后只能颇有些绝望地又喊了一声:“裴仪!”
裴仪听到这一声明显情绪不太对的呼声,不由得脚下一顿。
但这一停顿并没有持续太久,下一瞬,她便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外走了。
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所图甚大,所谋甚伟,根本不可能与一个皇室的公主暂且达成夫妻关系。
更何况,这一位皇室公主明显雄心勃勃,这与她心中所图已经冲突了。
她俩所图的显然是同一件事情,如此冲突,又怎么可能一起共事?
裴仪心里明镜似的,脚下不由得更为坚定快速。
晏落鱼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带着几分希冀一直凝视着裴仪的背影。
可直到看着裴仪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了楼梯拐角处,晏落鱼眼里的光彩不由得随之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随之代之以难于言喻的哀伤。
裴仪这是彻底放弃与她站在一道了。
晏落鱼心里骤然情绪翻涌,各种酸涩涌上心头,眼眶都似乎有些湿润了。
她缓缓闭上眼睛,微微仰头深吸了一口气。
莫强求。
有的人注定与自己不是一路人,走散了便散了。
将来若是对上了,各自自求多福吧。
另一厢。
裴仪快步走出了阁楼。
小丫鬟知蝉候在阁楼大门口,一见她出来,立马微微蹲身行礼道:“恭送裴大人。”
裴仪微微颔首以示还礼。
她疾步走过甬道,穿出了月洞门。
七杀与萧君集两人便是被阻拦在了月洞门外。
两个男人早就在此处等得不耐烦了。
尤其是萧君集,双手抱着西施狗,伸长脖子往月洞门里张望了好几次,整个人说不出来的烦躁。
与他一起等在此处的七杀不由得也受其影响,心里也烦躁得不行。
到后来,七杀忍无可忍地道:“你别在这儿望来望去了。”
萧君集冷冷地瞥他一眼,讥讽道:“你不忧心三郎,我忧心!你不着急,我着急。”
话音刚落,耳边便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萧君集心头一动,连忙寻声望去,果真是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之人。
他当即欢喜地喊道:“三郎~”
裴仪快步走了过来,一撩衣摆,一步便跨出了月洞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