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裴仪故意轻轻咳嗽一声,将这种朦朦胧胧的暧昧气氛给击得粉碎,接着又及时岔开话题道:“俱毗罗,你今夜专程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我商量?”
霍渊太口渴了。
一杯茶很快见了底,他又自己再斟了一杯茶。
听到裴仪说话时,霍渊正在倒第三杯茶,他动作当即一顿。
霍渊扭头看向裴仪,似笑非笑地揶揄道:“难道没有要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裴仪本来想说:那是当然呀。我整天可忙了,可没时候陪你瞎侃。
可话到了嘴边,她也意识到很不妥,只能勉强笑了笑,嘴上却不置一词。
霍渊优哉游哉地饮下第三杯解渴茶,这才慢条斯理地道:“三郎平时去见裴相国和裴夫人,也是这般只讲正事的吗?”
这当然不是啊。
裴仪哂笑道:“哪儿有跟自己父母整天只聊正事儿的?”
家人之间更多的是各种闲聊,大家互相好知道对方的现状,分享一下自己的快乐与烦恼。
“可不是这样么?”霍渊意味深长地哂笑道,“三郎面对自己亲人时,从不会只讲正事。我以为,我俩已经到了这种不需要只讲正事的地步了。如今看来,是我想多了。”
裴仪一听酸味这么大,赶忙顺毛安抚道:“俱毗罗,你这话就言重了。”
“我是看你平时这么忙,今夜却专门抽空来看我,就想着你肯定是有极为要紧的事情要与我商量。”
“但你若是真没什么要事相商,也没什么。我俩这交情,还不至于连聊聊天都不行。”
这话说得实在是漂亮。
霍渊心头顿时就顺畅了。
他轻笑道:“我就知道三郎还是这么会说话。”
裴仪勉强笑了笑,嘴上不做回应——实在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今夜的霍渊,和以前她认识的霍渊相比,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她总觉得有些应付不过来。
霍渊又喝了一杯茶,如此反复了几次,他才终于觉得解渴了。
他轻笑道:“老实说,今天从角门进来的时候,我总觉得我像是在与三郎私会一样。”
裴仪脸颊又红了。
老实说,她觉得自己现在脸皮应该也算足够厚了。
可偏偏在面对这些大佬的撩拨时,她这张“厚”脸皮就总是不争气地“薄”起来。
如今,她便脸颊有些发烫,心底里总觉得难为情。
但她脑子还是清醒的,下一刻便很自然地接口道:“那只是你的错觉。我光明正大地放你进府,又没把你藏着掖着,算是什么‘私会’?你该算是我的贵宾才对。”
霍渊别有深意地笑道:“我可不想当什么贵宾。”
裴仪只当没听出这话是什么意思,依旧笑笑没说话。
她其实不太喜欢应付这种场面。
她又给不了对方什么承诺,但对方却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等着她给承诺。
这给她造成的心理压力实在是不小。
但不管怎么样,裴仪有自己的坚持。
给不了的承诺,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开那个口。
而一旦开了口,那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办到。
屋子里静静悄悄的。
两个人不知怎么的就安静了下去。
裴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似乎也不打算主动找话题闲聊。
霍渊则是垂眸看着放在桌子中间的那一个青花瓷茶壶,轻轻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似乎也没打算主动说话。
这样无声无息地消耗着时光,实在是有些过于奢侈了——尤其是对于像他们这种本来就时间紧迫的人来说。
过了一会儿,霍渊终于主动开了口。
他貌似很平静地道:“三郎,最近京都的流言越来越疯狂了。”
裴仪面色微动,貌似一脸茫然地问道:“如何疯狂?”
霍渊的目光从青花瓷茶壶上缓缓移到了裴仪身上。
他的目光又轻又柔,就像是一层轻薄的纱雾轻轻笼罩在了裴仪身上。
他的笑也是轻轻的,像是精心编织出的一场美梦,很温柔,也很有诱惑性。
霍渊气定神闲地道:“京中流言很多。我最近常常听到有流言说这天下会有女帝降世了。”
裴仪面色如常,不动声色地问道:“那殿下是如何看的?”
霍渊翩然一笑,抬眸看向她,含笑问道:“三郎是如何看的?”
皮球直接踢给了她。
裴仪却根本不接这个球。
她坦然迎上霍渊的目光,意味深长地笑道:“我想知道殿下是如何看的。”
霍渊皮里阳秋地笑了,自始至终都显得极近谦和温柔,一点都没有恼怒不满的样子。
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而道:“最近,民谣又开始在京都流传了。”
裴仪只做不晓,故意问道:“什么民谣?”
霍渊一错不错地看着她,沉稳地道:“就是那首裴家女主天下的民谣。”
他说着便轻轻将那首民谣哼了一遍:“……绯衣女子……九凤朝凰……盛世来……”
裴仪很是错愕。
她只是知道京都已经重新在传播这首民谣了,但没想到竟然有人已经把这编成了可以传唱的曲子。
不过,仔细想一想,民谣民谣,可不就是民间传唱的歌谣嘛,本身就是用来唱的。
但若是没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又怎么可能会自发形成这种有旋律的朗朗上口歌谣呢?
裴仪想到此处,不禁想起荀欢来。
这些京都的所有舆论声势真的几乎是荀欢一手缔造出来的。
毫不夸张地说,今时今日,霍渊能张口便唱出这首裴家女主天下的民谣来,真的全是荀欢的功劳。
“三郎觉得我唱得好吗?”霍渊的目光变得深邃又复杂,轻笑着如是问道。
裴仪脸上挂着谦和的浅笑。
她微微颔首道:“殿下唱得不错。”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啦。
若不是今晚亲耳听到霍渊唱民谣,裴仪是真不知道原来这位三皇子殿下竟然唱歌如此难听。
虽然她从未听过这首女主天下的民谣究竟是怎么唱的,但裴仪可以保证,这首民谣的调子一定不是霍渊唱的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