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的心情实在是复杂得很。
她难掩嫌弃地道:“为娘活了数十载,还是头一次看到男人捉蝴蝶的——平日里不都只有姑娘家才这样消遣时光的吗?”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裴仪没有否认“你家男人”这种称谓说法,而是驳斥道:“谁说捉蝴蝶就是只有女人才能干的事情?男人要是对蝴蝶有兴趣,照样也能抓。”
说这话时,裴仪的目光一直流连在窗外。
少年郎在花丛中悠闲走动,手上优哉游哉地捉着附近的蝴蝶,真真是如同入了画一般,实在是赏心悦目。
裴仪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美人扑蝶”不是女人的专利,男人也可以这样做——而且还做得挺好看,勾人得很。
裴夫人听完自家闺女的这一通辩解,又瞧了瞧闺女那一脸放浪的笑容,禁不住哂笑道:“你可真跟你家阿爹一样。”
裴仪嘚瑟地晃了下脑袋,笑着插科打诨道:“那可不?虎父无犬子。”
裴夫人被闺女这番耍活宝的举动给逗笑了。
她转而看向还在小花园里捉蝴蝶的少年郎。
虽说这个貌美少年郎扑蝴蝶的确美得跟幅画卷似的,但裴夫人还是有点难以接受一个男人这般……柔弱无力。
尽管这个娇娇软软的少年郎还是她亲手栽培出来的,可她当时毕竟是以侍君的标准对萧君集加以训练——这与把小郎君当女婿培养的保准是不一样的。
裴夫人现在就是有点后悔。
准确地说,是相当后悔。
早知道有一天萧君集极有可能成为她家闺女的正夫,她绝对不会以培养侍君的标准培养萧君集。
瞧瞧萧君集如今这等做派,哪里有一个男人英武阳刚的样子?
裴夫人心头那叫一个悔恨,此种心情外放到语言上,便成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嘲讽。
她的目光挪到了自家闺女身上,似笑非笑地揶揄道:“我的意思是,你跟你阿爹一样歪理多。”
若是裴夫人生在现代,她便知道,她家闺女今时今日的做派完全可以用“满嘴跑火车”这个表达完美概括。
裴仪满脸黑线,带了几分怨念道:“阿娘你就不能说点我的好吗?”
裴夫人不以为意地抿唇笑了下,接着便不遗余力地讽刺道:“谁叫你喜欢肤白貌美的无脑小郎君呢?我实在是找不出该用什么好话来夸奖你。”
裴仪:“……”
她觉得山上的笋可能都被她家阿娘拔光了——夺笋(多损)呐!
裴夫人瞄了眼自家闺女那张写满了委屈与震惊的脸,有些蔫坏地笑着道:“你不用留在这儿陪我。你快去找你家男人去吧。”
话落,裴夫人便走到一张贵妃榻上躺下,双眼一闭,似乎完全不想再理俗世纷扰。
有鉴于此,裴仪也不好赖在屋里不走。
再说了,她现在也的确是不想在呆在此处被自家阿娘各种分析调侃。
于是乎,裴仪向自家母上大人行了一礼告退,接着便大步走出了小花厅,径自往小花园去了。
萧君集察觉到自家心上人走了过来,连忙回过身去笑盈盈地看着人家,单手一捞便轻松将一只蝴蝶困在了两指之间。
接着,他将手往前一送,蝴蝶也随之往前一放。
裴仪看了眼那只可怜又无辜的小粉蝶。
说实话,若不是来了这个世界,她还从来没有在现实中亲眼见过这样五彩斑斓的舞蝶。
这只蝴蝶通体都是粉色的,颜色极为绚烂,是那种非常纯粹的粉色,不染一丝杂质,在阳光之下泛着一丝丝光泽,有一种难言的诡异的美感。
不过,裴仪本人是不太喜欢这种小动物的。
或许在她幼时,她还会偶尔捉捉蝴蝶。
可她到了如今这个年纪,早已经没了这份心思。
所以,她在惊艳了一瞬之后,轻笑着道:“把它放了吧。”
萧君集从善如流,当即便两指一松。
那只小粉蝶便从他的指尖飞走了——两只粉色的翅膀在空中扑扇扑扇的,很快便飞远了。
裴仪默默看着这么一幕,暗道这男人真是好看,和这满园的秋菊花色相得益彰,实在是美得如同一幅瑰丽的绝世名画。
“三郎方才在与夫人聊什么呀?”萧君集走到自家心上人身旁,放软声音带了几分撒娇道,“我在外面等了你好久,一个人怪无聊的。”
裴仪听着男人这般撒娇便觉得心头有点麻。
她暗道自己可真是容易被美色迷惑,当即稳住心神,半真半假地笑道:“我在和我阿娘探讨将来要娶什么样的男人过门。”
萧君集脸上一亮,满含期待地问道:“那三郎想要娶什么样的男子呢?”
裴仪是真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如此自然而然地就接受了她这一个“娶”字,并且他自己还毫无心理障碍地将“娶”男人这种话说了出来。
不过,她很快便想起,这个男人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要入赘裴家,如今这般大大方方地认可她“娶”男人似乎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裴仪不觉莞尔,半真半假地解释道:“我和阿娘都一致认为,将来这位过门的郎君一定要是乖巧听话的——人可以不要太好看,但一定要听我的话。”
萧君集心领神会。
他当即悄悄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去勾裴仪垂在身侧的葱白手指,故意压低声音柔柔地道:“那还不简单?我可最听三郎的话了。”
裴仪感到自己那根被勾住的手指好像被电击了一下,一种奇异的麻顺着两人手指接触的那个地方一路蔓延,直叫她整只手都有种说不出的奇异感觉,而且心里似乎也被这种感觉传染了。
她暗恼自己实在是经不起撩——尤其是经不得有什么身体接触。
她发觉自己这副身体似乎有些过于敏感了——只是被别人这么轻轻勾一下手指便有这么大的反应,若是再有点进一步的表示,自己那得是副什么样的光景啊?
裴仪的心情突然就变得极度复杂了起来,那感觉就像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在心底打翻了。
裴仪恍恍惚惚地想起,当初萧君集在临河县与她分别之时,出于试探她的目的,故意来撩拨她。
当时,她尚且可以硬着头皮反撩萧君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