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彼时已有预感,“何事?”
“就是嫁进皇商曹家的事。”
他说这是一桩好亲事,“曹家不图你什么,就想让你嫁进去冲喜。你嫁过去,外祖就有药吃了!你还用卖嫁妆田过日子吗?”
她抿嘴看向他。
他说着,笑了一声,“我呢,确实有曹家给报酬,但你一点都不亏。而且你想,你嫁给魏北海的六年都没怀孕生子,虽然是和离不是被休,可谁家娶你不得思量?人家曹老爷儿女双全,你万事不用操心,等到曹老爷百年之后,曹家也不会亏待了你不过最要紧的,是你只要答应,我立刻去衙门,放魏北海出来。”
楚远书笑了,“好。”
他啧啧,满眼惊奇,“魏北海那废物,你还真是对他念念”
“行了,我嫁人,你放人,其他的都不用说了。”
她应了,曹家很快送来了嫁衣。
楚远书叫了奶娘,“帮我试试衣裳吧,虽然不是自己绣的,但若不合身,这两天您还能帮我改改。”
她走了过去,奶娘却眼眶一湿。
“姑娘,不是自己一针一线绣的嫁妆,何必穿呢?”
楚远书却笑了,“自己绣的未必好,别人送的也未必差。穿吧。”
奶娘沉默了,拿帕子擦了泪,抱过曹家送来的喜服匣子,取了衣裳。
只是她抱起那匣子,放在匣子下面的箱子露了出来。
那是个陈年老箱子了,曾跟着远书嫁进魏家,又在和离之后回到楚家。
她看着拿箱子,视线朦胧了起来。
这一次,属于这个箱子的一切,她都带不走了。
京城一个不起眼的酒馆。
俞姝让人把魏北海从椅子下面拉了起来。
烂醉如泥的人还在找酒,“我有钱!给我酒喝!”
俞姝示意车夫帮他醒醒酒,车夫用了凉手帕拍在了魏北海脸上。
凉水一激,魏北海清醒了,看见了俞姝:“韩、韩姨娘?有何贵干?”
俞姝并不跟他废话,她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远书要嫁人了?”
魏北海在这话里愣了一下,“那个姓曹的皇商?”
“看来你知道。”
魏北海没言语了,抄起桌上的酒瓶,往嘴里倒起来。
薛薇问俞姝,“姨娘,怎么办?魏家大爷瞧着不听劝的样子。”
俞姝哼笑了一声
“那就让他喝吧。楚娘子能用嫁人救他一次,却救不了第二次。以后楚娘子就会明白,她也只是白白牺牲自己而已”
这话没说完,魏北海手一抖,酒瓶摔碎在了地上。
“你说,金易名放我,是她用嫁人换的?”
俞姝反问,“不然呢?金易名会这么容易放了你?换句话说,金易名为什么被你刺伤,你想过没有?”
魏北海浑身僵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和金易名争执的那天,正是金易名告诉他,要说服楚远书嫁给皇商曹氏。
不仅如此,他当时没有带匕/首,可后来推搡之间,金易名的匕/首莫名就到了他手里。
而他当时喝得很醉,扭打之间,不知怎么一刀刺在了金易名的大腿上
魏北海念及此,手下颤了起来。
他拨开车夫,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
薛薇连忙叫了俞姝,“姨娘?魏家大爷去哪?”
俞姝在充斥着酒气的酒馆,微微松了口气。
“他去楚家。”
楚家门前。
楚家门前挂上了红绸,红绸被日光照亮,魏北海闭起了眼睛。
他抬手敲响了楚家的大门。
这是时隔多年,他再次拍响了那扇熟悉的门。
明明上一次,还是他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八抬大轿娶她的那天。
楚家门房看见他愣了愣,“姑爷?!”
说完才想
起了什么,尴尬道,“魏家大爷,有何事?”
魏北海哑着嗓子,“我要见你家姑娘。”
门房没有请他进去,魏北海垂首立在门外。
一旁的薛薇小声问俞姝,“姨娘,楚娘子会见他吗?”
娶她的是他,将她撵走的也是他。
俞姝声音轻了轻,“会的。”
言罢,门吱呀一声开了,楚远书走了出来。
魏北海见了她,手下又是一抖。
她穿了寻常衣衫,可外衫里面,却是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大红喜衣。
魏北海别开了目光。
“你其实,没有必要为了救我,去嫁给那个姓曹的皇商。我刺伤金易名是我之罪,与你无关。”
他立在门前石阶下,楚远书站在石阶上,两人目光堪堪平齐。
楚远书笑笑,说他弄错了。
“初嫁从亲,再嫁从身。我不过是为了祖父能长长久久地用上好药罢了。”
话音一落,魏北海便道,“我家也是药商,你需要什么药材,我都可以给你。你不必”
然而话没说完,楚远书看住了他。
“可你凭什么给我药?我又不是你的妻。”
这话落了音,门前卷起一阵风,将门下挂着的大红喜绸吹得飘飞起来,拍打再门廊下的立柱上。
魏北海开了开口,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半晌才道。
“那姓曹的只是想找人冲喜,他年纪太大,身子又差,与你连见都没见过,子女甚至比你我都大他不是你的良配。”
楚远书看着他笑了,嘴角挂着苦意。
“那谁是我的良配?你吗?如果不是你,那你就别来了。别管我嫁给谁,就像你说得,都和你没关系。不是吗?”
她说完,没有立刻转回身去,看着魏北海,似乎在给他足够长的时间,让他回应。
可俞姝始终没有听到魏北海的回应,只听了他转身离开的脚步。
那脚步又虚浮又沉重,他走了,又在风中边走边笑,直到脚步声渐远,笑声也消散不见了
。
俞姝皱了眉,门前的楚远书却叫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