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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分离(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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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架风隼在空中连着打转,然而终究无法再度掠起,最终直直地栽到了地上。那样巨大的冲击力和搅起的飓风、震得几十丈外的那笙和炎汐都连着滚翻出去。

风隼折翅落地,木鸟的头部忽然打开了,几个人影如同跳丸般落地,四散逃开。

天空中另外一架风隼贴地俯冲过来,长索抛下,兔起鹘落、那几个沧流帝国战士迅速拉住绳梯、随着掠起的风隼离去,消失在黑色的夜幕里。

啊幸亏他们逃了那笙跌倒在长草中,看着离去的风隼喃喃自语。右手臂仿佛震裂了一般痛,半身麻木,根本不能动弹她完全不知道方才是怎么了,只记得自己挥了挥手,然后那一架巨大的东西就忽然从半空掉了下来。

可怕的是、方才挥动的手臂,居然似乎不是自己的。

她忍着痛,想要爬起来查看旁边炎汐的伤势,然而刚一动身,忽然便被再次重重按了下去,耳边听得厉喝:别动!趴下!

伤重到如此、炎汐居然还有那么大的力气,那笙刚一抬头就被死死压下去。

同一个瞬间,惊天动地的轰响震裂了她的耳膜。脸已经贴着地面、眼角的余光里,她震惊地看到了几十丈外一朵巨大的烟火绽放开来,映红了天空。

碎片合着炽热的风吹到身上脸上,割破她的肌肤,然而那笙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种奇景,感觉如同梦幻,直到炎汐放开了压住她的手、东巴少女都懵懂不觉。

天啊这、这都是什么?那笙看着腾起的火光云烟,张大了眼睛,喃喃自语,我不是在作梦吧?炎汐,炎汐?

她用还能动的左手撑着地、挣扎着起来,四顾却发现炎汐不在了,大呼。

前方映红天空的大火里,映出了那个鲛人战士的影子,长发猎猎、满身是血的炎汐却是奔向那架还在着火的风隼,毫不迟疑地径自投入火中。

炎汐?炎汐!你干吗!那笙大吃一惊,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紧追过去。

迎面的热气逼得她无法喘息,铝片融化了,木质的飞鸟劈劈啪啪散了架。然而在这样岌岌可危的残骸中,炎汐拖着重伤的身体冲入风隼中,探下身子、从打开的木鸟头部天窗里,想要用力拉出什么。然而体力已经不能支持,他整个人反而被拉倒在燃烧的风隼上。

炎汐!那笙跑了上去,顾不得问怎么回事,同时探手下去,拉住风隼中的那个东西。感觉手中的东西冰冷而柔软,她咬着牙,配合着炎汐同时使力。

啪仿佛什么东西忽然断裂,手上的重量猛地轻了,两个人一起踉跄后退。

快逃!炎汐陡然大喊,一把从她手中夺过拉出来的东西,一边转头飞奔。

仿佛烧到了什么易燃的部分,火势轰然大了,舔到了两人的衣角。那笙根本看不清楚方向了,只是跟着炎汐拼命地奔逃着,远离即将爆裂开的风隼。

跳!跑得不知道方向,眼睛被烟火熏得落泪,耳边忽然听到一声断喝。她用尽了力气往前一跃,耳边哗啦一声响,水淹没了她的头顶。

轰然的爆炸声中,无数的碎屑如同利剑割过头顶的水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没有再听到炎汐的声音。她终于憋不住气,浮出水面呼吸,外面已经完全安静了,只隐约听见木料燃烧的噼啪声。青水静静地流过,黯淡的星光下,她看到了炎汐坐在河岸上的身影。

哎,你自己浮出来也不叫我,想让我淹**地爬出来,发现褡裢全湿透了,没好气,她骂,忽然间不知道为什么猛地顿住了口,不敢再说话。

炎汐全身是血,背对着她坐在河岸边,低着头看着什么,肩膀微微颤抖。

炎汐?她猛然间感到了气氛的沉重,不敢大声,轻轻问,走过去。

别过来。忽然间,炎汐出声,抬手制止。

然而那笙已经走到了他身侧,低头一看,陡然脱口尖叫。

别看!炎汐拉过破碎的衣襟,掩住了他怀里那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他右手拿着断剑,剑尖挑着一颗挖出来的心脏,血淅沥而下。

一眼瞥见开膛破肚的死人,那笙吓得腾的跌坐在河岸上,感觉双手都软了,喃喃:你、你

尸体的头发从衣襟下露出,深蓝色,宛如长长的水藻贴着河水,拂动。

炎汐没有看她,微微闭着眼,口唇翕动,仿佛念着什么,然而却没有声音。片刻,他睁开眼睛,径自将那颗心脏远远扔开,低下头,用手指轻轻覆上尸体同样深碧色的双眼,低声:兄弟,回家吧。

那笙看到衣襟从死人身上拉开,直直瞪着,嘴巴因为震惊而张大,却喊不出声来:鲛人!那个从风隼里拉出来的、居然是个死去的鲛人!

衣襟下方才死去的鲛人肢体已经不完全,双足齐膝而断,胸腔被破碎的铝片刺穿,全身上下因为最后爆炸的冲击已经没有完整的肌肤然而奇异的是、流着血的苍白的脸上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表情,那样反常的平静、反而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看着炎汐将那个死去的鲛人推到青水边,她连忙脱下身上破碎的羽衣递给他。炎汐看了她一眼,默不做声地接过来,裹住鲛人的尸体,然后将他推入水中。

尸体缓缓随波载沉载浮,渐渐沉没,最后那一头深蓝色的头发也沉下去了。大群的桃花水母围了上去,宛如花瓣簇拥着尸体、沉没。

走吧。炎汐注视了片刻,淡淡道,用断剑支撑着站了起来,上路。

那笙默不做声地跟在他后面,过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很小声地问了一句:那个人也是鲛人?

嗯。炎汐应了一声,继续走路。

你们不是同胞吗?她忍不住不解,他、他为什么会帮着沧流帝国杀你们?

你以为他们愿意吗?炎汐猛然站定,回头看着那笙,眼睛里仿佛有火光燃烧,你以为他们愿意?!他们被十巫用傀儡虫控制了!来杀他们的同类!

啊想起方才那个死去的鲛人面上毫无痛苦的诡异神色,那笙一个寒颤。

风隼非常难操控,而且一旦派出、如果无法按时回到白塔,便会坠地为了让风隼不落到敌方手里,必须要有人放弃逃生机会、销毁风隼。炎汐看着沉入水中的尸体,眼里有沉痛的光,我们鲛人在力量上天生不足,但是灵敏和速度却是出众的,非常适合操纵机械于是沧流帝国在每一台风隼上、都配备了一名鲛人傀儡来驾驭。他们不会思考,不怕疼痛和死亡,到最后一刻便用生命和风隼同归于尽。

怪不得,方才那些弃风隼逃离的沧流帝国战士走得那么干脆。原来是没有任何后顾之忧那笙怔怔看着炎汐,喃喃:那么,就是说你们、你们必须和同类相互残杀?

没有办法的事。其实要和风隼那样的机械抗衡,唯一的方法、就是趁着它飞低的时候,首先射死操纵机械的鲛人傀儡炎汐转过头,不再看死去的同类,上路,淡淡道,即使如此、他们依然是我们的兄弟姐妹,他们是无罪的。傀儡虫种在他们心里,所以必须挖出他们的心,才能让他们好好的回到大海中安睡

炎汐走在路上,满身的血,然而他却将身子挺得笔直,抬头看着天上的星光。

我们海国的传说里,所有鲛人死去后、都会回归于那一片无尽的蔚蓝之中脱离所有的桎梏,变成大海里升腾的水气,向着天界升上去、升上去一直升到闪耀的星星上。走在路上,那笙听到炎汐的声音缓缓传来,平静如梦,如果碰到了云,就在瞬间化成雨,落回到地面和大海

那笙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天,忽然间,泪水盈满了她的眼睛。

她转头看向炎汐,然而这个鲛人战士的容色依然是平静的,没有一丝悲戚抱歉,我从来不曾哭过片刻前,对着她的要求、他那样淡笑着回绝。

怎么能够不流泪呢?若是孤身战斗到连同胞都是对手,要怎么才能做到不流泪呢?

人们都说,鱼看不见水就像人看不见空气但是说话的那些人、不知道那是多么残酷的距离。炎汐静静沿着路走往桃源郡,抬头看着星光,都已经七千年了无论是空桑人、还是后来的冰族,都把我们鲛人看成非人的东西,会说话的畜类,可以畜养来牟取暴利你说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曾说有空跟你解释这片土地上关于鲛人的故事,其实很简单,炎汐静静看着星光,不知道上面一共有多少鲛人灵魂化成的星星,对身侧听得出声的少女解释,《**书》上有那么一段记载:

海国,去云荒十万里,散作大小岛屿三千。海四面绕岛,水色皆青碧,鲛人名之碧落海也。国中有鲛人,人首鱼尾,貌美善歌,织水为绡,坠泪成珠,性情柔顺温和,以蛟龙为守护之神。云荒人图其宝而捕之,破其尾为腿、集其泪为珠,以其声色娱人,售以获利。然往往为龙神所阻。七千载前,毗陵王朝之星尊大帝灭海国,合六王之力擒回蛟龙、镇于九嶷山下苍梧之渊,是以鲛人失其庇护,束手世代为空桑人奴。

那笙还听得迷迷糊糊,炎汐走在路上,忽然回头淡淡笑了一下,也许你觉得我和你们人没有什么不同其实现在你看到的鲛人、都不是我们本来的样子我们本来不会有和你们一样的腿,都是被捕捉以后、用刀子硬生生剖开尾椎骨分出来的。

很痛吧?那笙倒抽了一口冷气,怯生生问。

当然,炎汐点头,深碧色眼睛里却是平静的,用那样的腿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一样。

但是你、你刚才还和他们打那笙惊呼。

炎汐转过头,不做声走得飞快,许久,才道:鲛人如果自己不反抗,就不能指望能有获得自由的一天没有人能够帮我们,我们必须自己战斗。

可那什么沧流帝国好厉害啊你们怎么能赢过他们?想起方才的风隼,那笙打了个寒颤,摇头,那样的东西简直不是人能抵挡的啊。

是很难。炎汐顿了顿,微微一笑,然而眼睛却是坚定的:如果是百年前没落的空桑王朝、我们也许还有胜的可能而如今呵,沧流帝国有着铁一般的军队。二十年前我们发动了第一次起义,想要回归碧落海,然而,被巫彭镇压了。很多鲛人死了,更多被俘虏的兄弟姐妹被卖为奴。

后来,我们又重新谋划复国不料,他们那边又出现了一个云焕,比当年的巫彭还要善于用兵打仗。他的笑容有一丝苦涩:也许只能和他们比时间吧?毕竟我们鲛人寿命是人的十倍。无论怎样都要活下去,到时候看谁能笑到最后。

星光淡淡照在这个鲛人战士身上,苍白清秀的脸有界于男女之间的奇异的美,然而那样的目光让他过于精致的五官看起来毫无柔弱的感觉,宛如出鞘利剑。

我帮你们!胸口一热,那笙大声回答,他们不该这样!我帮你们打他们!

炎汐猛然站住了,转身看着个子小小的东巴少女,忽然间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似是欣慰,然而却是缓缓摇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那笙不服,用力挥着右手,别看不起人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你也看到了,刚才我挥挥手那架风隼就掉下来了呀!

那不是你的力量,那是皇天回应了你的愿望。炎汐看着她的右手,淡然回答。

那笙吓了一跳,颇为意外:你、你也知道皇天?

云荒大地上没有人不知道吧虽然没有人见过。炎汐回答,忽然抬起手握住她右手,低头看着她中指上的戒指,神色复杂莫测。

那笙点头,得意:看来你也知道皇天啊,你看,我大约可以帮上忙是不是?

然而,炎汐却是缓缓摇了摇头,放开了她的手,看着她、眼神复杂,忽地苦笑:不,正是因为这样,注定了我们必然无法并肩战斗、成为朋友。

为什么?那笙诧异,抬头。

复**中规定:所有空桑人都是鲛人的敌人遇到一个杀一个!鲛人战士的眼睛冷锐起来,看着那笙,我们鲛人如何会求助于皇天的力量?而皇天想必也不会回应你这样的愿望我并不怀疑你是空桑人,但是你必然和空桑王室有某种联系。所以

所以你要杀我?那笙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

炎汐也看着她,慢慢苦笑起来,摇头:我们鲛人怎么会对有恩于自己的人做出任何伤害?但是,非常遗憾,我们终究无法成为朋友。不能陪你走下去了,我们该分道扬镳了。

那笙看着他转过身去,忽然间感到说不出的难过不过是认识半日,然而不知道为何、仿佛对眼前这个奇怪的鲛人有依恋的感觉。几次出生入死,到头来就这样分别、想想就很伤心。

喂,后会有期!看着他独自前行的背影,她忍不住喊。

然而炎汐停了一下,转过头淡淡笑:不还是不要见了吧。我怕下次若再见、便是非要你死我活不可了。你是带着皇天的人啊。

呸呸,胡说八道!那笙不服,挥着手,手上戒指闪出璀璨的光芒,绝对不会!你等着看好了,我要那只戒指听我的话,我要帮你们!

对了。仿佛忽然留意到了什么,炎汐回到她身边,撕下衣襟包扎她的手,太粗心了,千万莫要让人看见它啊。不然麻烦可大了。

炎汐那笙低头看着他包起自己的戒指,忽然鼻子一酸,我要跟你去郡城。

不行,下面我要做的事可不能带着你。炎汐毫不迟疑地拒绝,而且跟着一个鲛人进城,你和我都有麻烦反正郡城就在前头了,你再笨也不会迷路吧?

那笙看到前头的万家灯火,语塞,却只是缠着不想让他走:万一进城又迷路呢?那不是耽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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