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久不知琴酒为什么不怀疑自己,但现在就没有必要追问他,反而显自己心虚。他更好奇「线人」这个词。
为什么对方就能这么肯定是「线人」做,而不是「卧底」。
这像是刻板印象或者标签的词汇,要么是别人灌输在他脑袋里面的,要么就是他自己确定下来的。之所以锁定是长野县的原因,又是什么呢?羽久在上交材料的时候,也一一确定过文件,里面没有提到具体的地址。他是在横滨租界寄出的资料。
(如果是黑田兵卫把资料东京公安的话,会提线人吗?)
(不是那么『毛』『毛』躁躁的人。但更不可能自己主动提「卧底」。)
(「线人」只能也只会是被猜出来的,是理所应当地会那么认为的。哪些人会这么理所应当地公然讨提供情报的人?只有公安,公安他们有自己的协助者。他们对外不会说自己有协助者。「协助者」这个词汇是内部的,对外只会称呼为「线人」。)
羽久下一秒抬头,看向琴酒的时候,有一瞬间要脱口而出——「组织里面是不是在东京公安里面安『插』了一名卧底」。但这句话是该自己说出来的吗?
这样的法瞬间阻止了自己的话头。
他不该说的,而是该用眼睛看,用脑子,用心记这个能探听到公安内部信息的组织员的方方面面,并且把这个信息及时而又准确地传达出去。
琴酒说:“有他在,至少一部分的杂虫是不会进到们组织里面。他也就是凭着这样一点能耐,在一前就拿到了组织代号。”琴酒说语焉不详,说明对方的身份是没有必要让羽久知的。
但羽久能够猜。
猜对方潜伏在日本公安里面,在公安和警察里面搜查到相应的外派卧底人员的名单,让黑衣组织一一把他们铲除掉了。这算是高明的做法,这也印证了黑田兵卫说「自己要安『插』卧底进组织很困难」的话。
这可以算是没有门路,也可以算是说有门路。
羽久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没有门路。但是,如果有人能让组织内部卧底人员外流的话,黑田兵卫确实不敢用正式编制在内的公安,而是取用信过的「线人」。起码那个人没有办法查不是在编制里面的人。
而羽久刚好就是黑田兵卫信过的人。
羽久隐隐察觉到这就像是人们所说的命运。不是常会有这么一个节点,发现齿轮契合的瞬间,人会突然抬头说「这就像是命运安排好的」那样,羽久觉现在就是这个节点。
黑田兵卫不是没有可信的公安,而是不能往黑衣组织里面放这个人,就是因为有这个潜伏在警方多时的卧底人物。
羽久把浮起的各法一一压下,说:“那等一下是叫他什么呢?叫他的代号?是他也有假名?该说是夏目羽久呢?是的代号啊?”
琴酒说:“用假名就好了,容易被人以为你真是一回。”
“什么意思?”
“你的代号是贝尔摩德请那位先生的,和其他人用功绩换的不一样。”琴酒说。
羽久说:“这是在说是组织里面最没用的有代号的员吗?”
“看来你是不笨的。”
羽久顿了一下,抬头看向琴酒说:“觉你在夸,但为什么没有开心的感觉呢?”
“这反应就是正常的。”
琴酒嘴角拉长,看起来像是在笑,但这弧线消失又太快了,所以羽久又觉对方并不是在笑。
羽久刚说几句话,这个时候脚步声就远而近地朝着自己的方向一步步前来。对方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琴酒先生,你怎么没有在酒吧里面呢?”
琴酒随即回过身,这是个简单的动,但是足够切换光与影。羽久在琴酒转身的间隙中,看到了和琴酒搭话的,那位背着夕阳残红光芒的金发黑肤的英俊青。
那位青抬起手表,说:“刚好下午六点。”
即将入冬的时节,总是晚早。
羽久脑袋里面闪过一句法国的谚语「entrechienetloup(狗与狼的时间)」,这通常是来形容黄昏时分,光线晦暗不清。
这是降谷零教他的。
降谷零那会解释的时候,羽久对他那句翻译尤为深刻——
「太阳西沉,
万物的轮廓变影影绰绰。
从远处向奔来的,
是饲养的忠诚爱犬,
是来将啃食殆尽的恶狼?」*
在这个时刻,羽久从来没有过潜伏在警方,潜伏在公安那么久的人居然是降谷零。而那个翻译就像是戏剧开幕前的台词一样隆重而又深沉地在自己耳边响起。
降谷零也从看到了琴酒背后的夏目羽久,脸上的表情一僵,但他的表情管理做很快。
他坚定地笑着。
“初次见面,是波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