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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难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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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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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景乾眉毛轻皱,眼睛却望向窗棱外那看不到的漆黑夜色,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清晰至极,“然后,方皇后在宗人府赐死了戾太子。”

凤景乾忽然回头,目光如同闪电落在明湛的脸上,明湛忽然心跳如鼓,嘴色微张都不自知。要什么样的母亲才能亲自赐死自己的儿子?当年,方皇后是以何种心情写下废后的表书?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去劝说先帝立庶子为储的?

方皇后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支持凤景乾其实有情可原,或者是希望凤景乾将来能善待被囚于宗人府的废太子。可是方皇后却出人意表的赐死了废太子,这又是为什么?

明湛的第一反应就是废太子未死,迅速的在凤景乾掌中发问,凤景乾摇头,“废太子的确死了,朕亲眼所见,断做不得假。”这种可能性,凤景乾兄弟并非没有怀疑过,可是已找了数位当年戾太子身边的老人儿确认,尸体定是戾太子无疑。

抿了抿微干的唇,明湛也认同凤景乾的话,如果戾太子未死,敬敏长公主是戾太子的胞妹,戾太子缘何要先对敬敏长公主出手呢?

当日方皇后能牺牲了亲生儿子,敬敏长公主却不一定有此手段机心,能拿小女儿的性命做筹码。

“后来呢?”明湛写字问,后宫的女人自可成一部传奇,即便明湛,也对这位方皇后另眼相待。

“方皇后回宫后,跟先帝请罪,自陈错处,说身为帝妻,留下如此孽子,使得先帝百年声名受损。先帝心疼她,留戾太子一条性命。她却不能不为先帝清名考虑,如今处置了戾太子,依的是祖宗规矩,并无错处。可是身为母亲,鸠杀亲子,安能再生?方皇后随后服毒自尽。”凤景乾道,“方皇后过逝后,先帝力排众议要以后礼安葬,当日一连罢免三十二位上表反对的官员,后来,掌管宗人府的睿王叔公以性命相胁,先帝才退一步,以皇贵妃之礼安葬了方皇后。”

明湛轻叹,先帝真不算一位果决之人。

如果他早些废弃戾太子,便不会有后日的宫变之祸,更不会使得三位皇子在宫变中丧生。

如果他想保护方皇后,便该将方皇后迁出坤宁宫,如此即便废为妃位,方皇后仍有立足之地。可先帝执意让方皇后留居坤宁宫,如此方皇后当年该何其尴尬。

方皇后的早逝先帝要负一半的责任,日后庶子继位,方皇后当何以自处?除了戾太子,她还有女儿敬敏长公主。这个时候,方皇后如何能不为女儿筹谋。所以,即便是废后,她仍要为自己赢得一个贤名儿,在诸臣请求先帝废后时,在先帝不为诸臣的请求所动时,方皇后先一步顺应朝臣之意,自请废去皇后尊位。在先帝执意不肯诛杀太子时,她临死前鸠杀了自己的儿子,既可挽回先帝清名,又为庶子储君除去了心腹之患,试想被她一手扶植的庶子储君如何能不感激她?进而善待敬敏长公主。

如此识趣的女人,朝臣如何会再说她的不好?

方皇后就是这样一个特别的存在,她有一个失败的儿子,可是这个女人用生命挽回了这个错误,她利用一切保住了自己的女儿,保住了自己的家族——靖国公府。甚至,她于百年之后仍被安葬于皇陵,以大皇贵妃之名永享皇家香火。哪怕在日后,先帝临终前终于签发了立魏贵人为后的诏书,使得凤景乾以嫡子之身登上帝位。可先帝同时也为魏太后指好了另一块风水极佳的陵寝位置,这个并不算果决、甚至稍显懦弱的男人执意让魏太后另建陵寝,这位帝王此生中唯一的坚持就是,他的陵寝中始终只有方皇后的位子。

※※※※※※※※※※※※※※※※※※※※

皇帝的晚膳自然是丰富的,其实已经过了用膳的时辰,明湛不解的眼神望向凤景乾。

凤景乾笑道,“朕已用过了,你且吃吧。”

明湛对吃食不大挑剔,何况这是御厨的手艺,想挑剔也不是容易的事儿。明湛又着实饿了,捧着碗连吃了两碗饭才算饱了。凤景乾喜他吃的香甜,笑命冯诚,“传口谕,赏今儿个的厨子二十两。”

明湛搁下碗筷,还有些不好意思,凤景乾善解人意道,“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多吃饭才长的结实。朕也是打你这个年岁过来的,还有你父王,呵,当年才叫能吃呢。当年,先镇南王叔就是喜他吃食痛快,性情刚强,方选中了景南。”

原来凤景南是饿死鬼投胎啊,明湛对凤景南没有半分好感,低头拿出帕子擦了嘴角,自冯诚举着的茶盘里端了盏温茶先奉予凤景乾,自己也取了一盏,细细喝着。

凤景乾见明湛垂下眼睛不肯说话,温声劝道,“你父王自有难处,明湛,你自己也要乖巧些,与朕在一处儿时挺懂事,这世上没有比父母更容易被讨好的了,明湛,景南的性子并不固执,何况他就你这一个嫡子。”

明湛撅嘴,在凤景乾手中写道,“你喜欢我,他不喜欢我。”

凤景乾笑斥,“谁是他?混帐,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景南的儿子,若是随便大街上谁,我难道会平白无故的喜欢你。你才几岁,说话就这样刁钻了。”

明湛过去摸摸凤景乾的手,讨好的笑。

“不说这些了,”凤景乾笑的温和,让明湛坐在自己身畔,打发了冯诚下去,方道,“朕料想此事并不简单,却不想会牵扯出方皇后的事儿来。你年纪渐大,也不能总窝在石榴院里一味憨吃玩耍,既然你在帝都,朕也不能容你轻闲,子敏是个妥当人,你跟着他学些事务,也好为朕分忧,日后也能帮衬你父王。”

听到这样的明示,明湛依旧没什么激烈或者兴奋的意思,乌黑的眼珠子只是自凤景乾的脸上移开,转而仔细盯着手里的青花盖碗,很有些沉稳。没有谁比皇家更擅长开空头支票,对于求名诱以青名,对求利的使于重利,像自己,便以权柄相授。

明湛经过凤景南授于印签安抚自己一事,已有了经验。对于这种轻飘飘的话自然不会轻信,空口白牙的,又有什么值的相信。他要的权利,并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许可,他要以一种强势的姿态让天下人承认他应得的权利,而不过靠人施舍。

虽然凤景乾对他一直亲近温和,比对皇子们都要亲近三分,可就是这种态度才让明湛生疑,没有哪个人会把侄子看的比儿子更重的,何况是凤景乾?

不过,明湛喜欢凤景乾温暖的微笑,喜欢他对自己的宠爱与所求必应,甚至感激凤景乾对他的别有用心,非如此,他再没有出头的机会。

可是,不论凤景乾与凤景南关系再如何亲近,凤景乾也不会愿意看到他与凤景南相和的,否则,凤景乾便不能放心用他。

明湛的冷淡似乎是取悦了凤景乾,凤景乾反倒是来哄他,“你这小子真是被朕宠坏了啊,连朕劝你都敢给朕脸色看。”

明湛写道,“我回去睡觉了。”

“罢了,先说正事。”凤景乾温声道,“你年纪小,许是不大清楚当年戾太子之事,那个婆子好死不死专用废后方氏的发簪自尽,定与当年戾太子案有些许牵连。这些事,不会有人与你说的,朕告诉你,你要警醒些。你身份摆在这儿,既有人敢对皇姐的车驾出手,朕实在担心的很。”

明湛乖乖的点头,听凤景乾话说当年。

“方皇后是先帝的发妻,与先帝感情极深,那支簪子便是当年先帝为方皇后所制。先帝后宫三千,无人能及方皇后之宠爱。戾太子是方皇后唯一的嫡子,也为先帝所宠爱。戾太子自幼被册为太子,又在兄弟之中居长,生母为元后,幼时兄弟之间尚且和睦。可愈到年长,戾太子便愈发暴戾,视兄弟为奴才,有一次还鞭打了你父王。”凤景乾叹道,“你父王少年脾气又犟又硬,并不服气,一状告到先帝跟前,请先帝赐他一死,说,皇父尚在,太子便如此对他,将来太子登基,断无他的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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