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圆说:“他娶不娶我,只取决于我愿不愿嫁他。而无论我与他是陌路人,还是故人重逢,或是有几分不深不浅的情愫,我都确定,但凡云延王子要娶我,他必然会站出来阻止。”
晏倾永远在帮徐清圆……林斯年总是迟那么一步。
徐清圆别过脸,催促道:“你身上的力气有了些吧?你快走吧,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与你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了,你若对我有一份心,就不要将我们关系真的走到山穷水尽、你死我活的地步。
好一阵子,林斯年低声问:“如果我当日没有强夺你,没有逼迫你,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你会不会不选择晏倾,而选我?”
“如果,你与你爹没有那么不对付,你之前没有强夺过我,晏郎君也没有和我定亲,你与晏郎君一样,都和我在积善寺中相识,我与你们都有些许交集,但都不深。你们或者对我有爱慕之心,或者对我并无任何心思,都无所谓。这样的假设,你想听吗?”
但是君臣眼中只有国只有利,没有她这个小女儿。
林斯年落落低头,手慢慢握拳。雨这么大,他却像回到当年枯干沙漠中,整个人要被晒干,却不知道出路在哪里。
她小声:“也许吧。”
她静静道:“你若当真愿意为了我而放弃一切,当日蜀州驿站,你追我已经追到了驿站,晏郎君就在驿站。你若当真痴情无悔,在晏郎君说你爹出来时,便不会镇住你。
徐清圆打断:“可我愿意给他机会了解我。”
大家都在装聋作哑。
她再次劝他:“你放过我,好不好?”
她们都是世间美好纯净的女郎,却都求他放过她们。
“因为你要前程的,什么都要的。你想要美人乖顺,还想要前程似锦。坏无法坏彻底,好人又无法装出来……我即使给你一种‘如果’的可能,在云延王子要娶我时,你仍然不会站出来。
林斯年:“你和他认识没有比我多多少,他也未必了解你。没有男子能接受你这种说法,你……”
“我想要被人当‘第一位’看,不想被人当选择,不想被抛弃。”
徐清圆坚定:“他是!”
徐清圆不知他又受了什么刺激,不敢吭气,攀着门的手指用力,提防他突然扑过来。
徐清圆又气又苦,瞪着他。
徐清圆:“……你吃酒吃多了吧,今日一直在说胡话。我绝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如果有这样的前提,那么今日云延王子再次想求娶我,你会如何选择呢?”
林斯年:“是啊。你可真是红颜祸水,谁见你都爱你。”
风雨声盖不住她分明柔婉的声音,挡不住她眼中的温情信赖。
林斯年在雨中笑出声,风雨飘大,徐清圆家中那扇篱笆门被风吹开。
和今日的晏倾一样!
如果……
林斯年抬眸,眉眼狂热,目光如烧。徐清圆听进了他的话,有些胡言乱语却没有听明白。她正目光闪烁,蹙眉打量着他。
其实徐清圆喜欢晏倾,喜欢的从来不冤。
“你不是也要前程,要权势吗?纵是为了这些,你也得收敛自己吧?快走。”
她转过脸,重新看向地上的林斯年。她声音轻轻柔柔:“林郎君,你想和我谈如果,那么我就与你谈如果。
梦中徐清圆被困在林斯年后宅,有太多人默许,太多人希望如此。不过一个孤女,只是身上有徐固的影子罢了。为了徐固,为了留下她,为了不让云延带走她,他们都愿意帮着林斯年留下徐清圆。
“你不会后悔吗?不会想——若是当初不为了她放弃所有,便好了。林郎君,你是痴情种吗,是一个为了爱情放弃一切的人吗?
她摇头,轻声说道:“你若与你爹没有龃龉,你所为便都要考虑林相的立场。我是徐固的女儿,徐固是前朝大儒。在徐固没有明确归顺大魏,还有叛国疑罪在身上时,林相想认我这样的儿媳吗?你若与你爹没有龃龉,你不考虑自己的前程,也要娶我吗?
他眼里灼灼的光堙灭、沉寂下去,他摇摇晃晃下台阶,木木然走向篱笆门。
徐清圆微笑,望着他,灯笼火光和雨水交映,她面容清丽又几分模糊。
林斯年低声:“我就这么让你们恶心吗……”
徐清圆见他少有的平静,没有跳起来发疯,也许因为他中了她的招,她想一想,在面对他的时候放松一些。她靠着木门,打算一时不对就逃进去,但她也希望能和林斯年说明白,不要再一次次地打扰她。
林斯年看着她,火光在她莹莹面上游离——她不愿意给他机会,是不是?
林斯年眼圈红了,低头之间,模糊中,好像看到娘的模样。她一身血,推着他的手:“快走,快走……”
林斯年看着她,许久不说话。
林斯年脱口而出:“我自然说娶你为妻!”
他沉冷:“他就是那样的人?”
“你会在心中痛苦,想自己要忍耐,想等自己有了权势才能得到我。林郎君,我怎会倾心这样的你?”
二人很久都没说话,只听到风雨声撞檐。
徐清圆出神。
三人各立一方,凝视着彼此。
林斯年向后靠墙,坐在地上笑:“你别这样看着我,你越这样看着我,我越想要你。”
但是眼下,她想说的本来也不是这个。
徐清圆立刻扭头不看他。
“娶了我,日后也许被我连累,一家人被我牵连下狱事小,后辈说不定也要被千古唾骂。
林斯年淡漠:“不好。”
林斯年在今日宫宴发生时,看到晏倾站出来说他和徐清圆婚事的时候,他就突然明白了一切。
但是他这一生,却一直被抛弃。
哪怕她不愿意,哪怕她很痛苦,哪怕她受辱。
林斯年要笑,笑声却堵在喉咙中。
徐清圆哪里敢刺激他。
她说她想要这个想要那个,他想要的,却都得不到……
唯一想帮徐清圆脱困的,是晏倾。
她抬头,目光轻柔坚定,望着扶着墙站起来的林斯年。
徐清圆蹙眉,她并不信云延爱她。云延必然另有目的。